今年的冬天感觉特别冷。
年老的阿婆在自己的床边没坐稳,侧摔了后造成股骨粉碎性骨折。咨询了几个医生都说要动手术换一截骨头,但由于年纪太大了,动手术风险大,建议保守治疗。阿婆过年后就满91岁了,耳背多年,最近一年记忆力衰退较快,饭量有所减少,但生活能够自理。阿婆在80岁那年也摔过一次,脚踝骨折,动手术后几个月又能走动了。可这次情况不一样了,躺着床上不能动的阿婆不挪到不觉得多疼,但饭量明显下降,什么都不想吃。我们内心都很矛盾纠结难过,是要阿婆平静地躺在床上养,还是让阿婆去冒动手术的风险,忍受折腾来折腾去的痛苦,毕竟阿婆已经是91岁高龄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阿婆,儿时的记忆,老家的生活涌现心头。
儿时,最难忘的是与阿婆睡觉的时光。我们姐弟俩和堂弟,相传接力棒似的与阿婆睡,我们就是在阿婆的“哄睡”中长大的。
夏天,只要我爬上阿婆的床,阿婆总是要先用蒲扇驱赶走蚊子,然后轻轻放下白色的蚊帐,那时没有电风扇,可在我记忆里,从来没有感觉到热。因为我上床前阿婆都会用热水把凉席耐心擦一遍,待我上床时,席子总是凉凉的,阿婆又在会在蚊帐里轻轻摇动着大蒲扇,那扇出的风轻拂在我身上,我总是很快入梦,整个夏天都是美美地睡到天亮。
冬天,阿婆的床总是铺着厚厚的蓬松的稻草,上面一层再铺上旧棉絮和毯子,然后盖上散发着皂荚香味和米汤浆洗过的软硬适度的棉被,阿婆的床是记忆中最奢侈的床,我的一个个美梦就诞生在阿婆的床上。
回想到这里,我仿佛回到了孩提时候。
“阿婆,我要解手”,每次半夜我只要在睡梦中喊一声,那根系在蚊帐钩上的电灯线总会啪的一下,昏黄的灯光准时闪现,我模模糊糊地爬起来,阿婆也坐起来,看着我方便完,又拉一下电灯线,灯就灭了。我爬上床后很快又入梦,至于阿婆何时睡着,我却不知道了。
我长大读书了,陪着阿婆睡的孩子几乎都有,大的离开了,小的又来了。阿婆这辈子带过的孩子有十多个,除自己的孩子.孙子.外孙外,阿婆还带过姐姐弟弟妹妹的孩子,侄女外侄女的孩子,有的时间长,有的时间短。但她带过的孩子都享受过阿婆发自内心的关爱。因为阿婆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公公早已去世,阿婆寡居已有30年,但她是个善良的人。在那贫穷时代,阿婆的善良弥足珍贵。老家里的那些生活不如我们的人,只要有所求,阿婆总要给予帮助。她总是说:“xxx可怜,把这个东西送给他。”
在我记忆中,阿婆在外面干重活的时候不多,可家里收拾得整齐干净,自留地的菜总是长得很好,我们姐弟都不爱吃自家做的饭,总是喜欢吃阿婆坐的饭菜,那些饭菜的味道至今都能回味。
后来我工作了,结婚生子了,我也很孝敬阿婆,逢年过节我会给阿婆一点钱,给她买点东西,阿婆总夸我有孝心。但是我却没有儿时那种对阿婆的依恋,每次回家,与阿婆静坐摆龙阵的时间并不多,但阿婆喜欢我们回去,她喜欢人多热闹的气氛。
阿婆患有高血压, 阿婆的听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80岁摔了一跤后腿脚也不如以前灵便,爱做家务的阿婆开始轮流到父亲和二叔家吃饭,农村叫吃“零供”。开始几年时一个星期轮流,后来在我的建议下一户一个月(因为我的父母要在成都带孙子)。阿婆照样对人和善,对人客气。前几年阿婆身体硬朗,眼睛看得见时,阿婆为子女辈.孙子辈的每家人每个人都绣一双鞋垫,说是做个纪念。但我知道,鞋垫的一针一线都融入她对我们的牵挂和关爱。
阿婆老了,但不是一个让小辈很操心的老人,满了90岁后,她的身体和思维能力明显下降,有时甚至精神记忆恍惚,但她却安静,要么坐着,要么躺着,从不给后人添麻烦。我们都认为阿婆会长命百岁,至少可以水到渠成般地走完人生春秋。
可事与愿违,在阿婆迟暮之年的这一跤,让后人爱莫能助。躺着床上的阿婆这几天越来越恍惚,所幸她感觉不到多疼,看着问候她的儿女亲朋,她有时能认得,有时有认不得。可能阿婆的大限之期不远了。其实面对生死,我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不在像读高中大学时那样,我最忧虑害怕得是身边的亲人衰老,死亡降临在他们身上。
随着年龄增长,我明白时光会打败一切。任何人和事在时光面前都不可能保持永久。只要在拥有时懂得珍惜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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