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原点（十一）
水寒冷刺骨，陈清亮走了一段路腿开始打颤，心口窝感觉在不断收紧，牙巴骨也“啪啪”打个不停。他使尽全力向水中插下第一根木桩，接着两手扶桩，另一位小伙子举起榔头开始打桩。可人们冻得浑身发抖，木桩也在跟着抖动，小伙子打下的榔头也是软绵绵的，还有几下差点打偏落在陈清亮的手腕上，好在力量不大，陈清亮没有受伤。
再看其他十几个人，一个个样子更惨，有人冻得嘴唇发紫，嘴巴不时发出“嘚嘚”的颤栗声，有人浑身筛糠，站在水中直打哆嗦。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光景，陈清亮身旁的一个姓杨的小伙子由于身体不支一下歪倒水中，众人见状赶紧过来把他拉起并大声呼喊救援的小船。就近的一只小木船听到喊声飞速划过来把小伙子拖到船上立刻靠岸急救。
这时陈清亮看到其他人也都体力不支，在水中站都站不稳了，立即发话：“走，都别干了，赶紧上岸，再这样硬撑下去非出大事不可。”
人们听到陈清亮这么一说纷纷丢下木桩开始往岸上走。即将冻僵的人们多么盼望有人说这句话，这水实在太凉，当真受不了。人们开始颤抖着身子摇摇晃晃往岸上移动。走上岸来人们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下便迅速钻进窝棚里脱掉湿衣服拉棉被盖在了身上。
桩没有下成，活没有干出来，公社领导得知情况后迅速来到工棚里询问原因。
陈清亮说：“郭社长，这活实在没法干，湖水冰冷刺骨，人站在水里浑身打哆嗦，哪还有力气打桩呀？”
“是吗？这几天冷是冷，不过有这么严重吗？如果不能打桩那围堰就立不起来，工期就要往后拖延。”
“拖延就拖延，那没有什么办法，人命关天。这是在干工程，不是打仗，工期是人定的，可以提前也可以推后，都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困难就摆在那里，也不能为了工期不顾惜生命吧？假如人都要冻坏了，那以后还有谁敢过来干活？工期再紧又有什么用？
郭社长听后点点头，感觉陈清亮说的话在理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郭社长一早又来到工地上，他把民工们都叫到现场自己第一个脱下衣服走进水里。他要亲自体验一下泡在水中打桩的滋味。他肩上扛着一根木桩，后面陈清亮扛着榔头紧跟。两人走了不到三十米，郭社长浑身开始哆嗦，他把木桩插进淤泥再也撑不住了。他向民工们摆摆手说：“走走，都不干了，我要向上级如实反映情况。水太刺骨，的确不能施工，决不能把民工性命当儿戏，都回窝棚暖和去吧，等到气温回升水不那么凉了再干也不迟。”
人们听了郭社长的话赶快走过来扶他上岸，并帮他穿好衣服，然后又让他去伙房取暖。就这样所有民工全部休息，只等天气变暖再下水施工。
休息没几天，气温稍微有些好转上级便下达了命令，督促民工尽快复工。吃过早饭，工区内便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打桩捞泥又开始了。人们泡在齐胸深的湖水里打着哆嗦咬紧牙关坚持劳动。工区外围有许多小船在来回游弋，船上大多是年轻媳妇儿和中年妇女，她们是负责递送劳动物资和处理紧急事务的，一旦发现有人出现意外赶紧救人上船，需要送医院的及时送往医院。再就是，看到有人因为太冷身体出现不支，这些妇女们也会把人拉上船来然后递上一件棉衣暖和一下身子，再送给一杯热水暖暖肚子，等到身体恢复活力了再送他下水工作。
就是这样艰苦的生活与工作环境许多村庄还是源源不断地有人来到工地参加劳动，因为 这里有饭吃，暂且不会饿肚子，更不会吃野菜。不过有一点也需说明，那就是这里的饭食是定量的，并不是谁能吃多少就给多少，男劳力是每个人一大碗煮熟的地瓜干，女劳力是一平碗地瓜干，菜是每人一块咸萝卜，仅此而已。
去工地看看吧，每晚下班民工们个个都是拖着沉重的步子连手都顾不上洗一洗就去伙房打饭，原因是去晚了有可能就打不上饭，或者是打不足饭，那就只好抓一把没有煮过的生地瓜干嚼一嚼咽到肚里，这也算吃上饭了。不吃不中，亏了肚子不行，明天还要干活，肚子里没有饭力是不行的。
就是这样的饭食民工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没办法，肚子饿呀。再说了每天都要出大力，体力消耗严重，不吃是支撑不了的。另外就是，家里连这样的饭食也吃不上，这里能吃饱肚子已是很好啦。
工地上也有伙房吃的稍好一点的，那就是泉洼村。村里常给伙房补助，每隔一段时间村里就会派人送来一些白面或者大米。就是这样，半个月以后工地上还是有三四个青年人由于吃不了苦夜里开小差跑了。
这事很快传到指挥部，民工擅自逃跑是不允许的。第三天公社就派人找到陈清水，要他马上找到几个开小差的年轻人，让他们尽快返回工地，如果他们不来那就重新安排别人去工地顶替，不得有误。
陈清水得到消息后立马去了几个开小差青年人的家里了解情况，可出人意料的是回家四个人，只有两人在家，其他两人没有回家。这一下可急坏了陈清水和两家父母，他们去打听回家的两个人，两人说几个人是一块开小差跑回来的，跑到港头地界那俩就不走了，说是只要回到家里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是挨训，就是立马被遣送回工地，还是白跑一回，干脆不回家了，这样谁也找不到，就是去外地讨饭也不去工地上吃苦受累了。
陈清水听了以后没有说什么，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问两个小青年：“工地上真的有那么苦吗？”
“有呀，很苦。但凡我们能撑下来也不选择偷跑呀！”
“你们俩还打算回去吗？以后咱们村食堂的饭食将会有所改善，最近我会准备些米面派人送到工地上改善一下你们的生活，工地上的伙食的确太差，民工们出那么大的苦力结果顿顿都吃地瓜干，油水菜水都没有，一般人确实受不了。”
曹姓青年人说：“陈书记，你只要送去点好粮食改善一下生活，民工们不至于顿顿吃地瓜干我们就回去。俺也明白，生为老百姓到哪里都是出苦力的，只是工地上更苦一些，那也不能不去干。如果工地上没人，不只是上级领导不愿意，你作为大队书记也不会愿意，对吧？好，听你的，我们回去。至于王宝他们两个人我觉得你也别指望了，先不说你现在找不到他们，既是找到了他们也不会回去了，还不如另派他人去更好。”
陈清水点点头说：“也是，我就不找了，另派俩新人去吧。你们两个既然愿意回去，那就跟着我去各生产队仓库走一趟，装几袋小麦和水稻，晚上找人加工，到后天我亲自去工地送米送面去，并亲眼看看工地上的情况，或许我也可能在哪里住上一段时间，帮助一下陈清亮。”
两个小青年听说陈清水要亲自去工地，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欢迎陈书记去工地。走吧，我俩跟着你敛粮食去，后天就随你一块去工地。”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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