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是个好地方呀啊。”
Irea女士是死也不知道威尼斯年轻人为什么都离开了故里,奔赴米兰、罗马或是他国。她半生守在这座水上城市,走过大大小小的桥,也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前来瞻仰此地,每当她看到人们对于威尼斯不言而明的赞美,她走路时都挺起胸脯,仿佛身边挽着引人艳羡的情郎。
Irea半辈子碌碌无为,年轻时结婚、生子、离婚,子女早已定居外地,她也不需操心。直至不久前退休,她闲来无事,利用父母留下的在杜加河(Rio de Duca)河畔处的一套房子开了家旅馆。
已至八月,她的旅馆仍门可罗雀,偶尔零散地会走来一两个人询问,偶尔也会有网上预定的人前来入住,整个漫长的早晨她都不得不候着不知哪一刻推门而入前的客人。好在半月前她招了一个特殊的小工,是个来自南部的穷小子,包吃包住,每天替她守到下午两点,她便只每天或早或晚来看一看。
“Azzo,剩下的工作得交给你了,晚安。
“她出门前对院子里的修剪花草的身影说。
“好的。晚安。 “他直起身子点头。
她想到明天有新客人到来,心情格外好。
夜雨绵绵,次日清晨,石板地上仍湿润,屋檐角滑落着一滴一滴的雨露。
整座小城还在迷梦中,码头河流上却已暗潮涌动。
陈雨希是游客,也是个倒霉的游客,来威尼斯的第一天她就被抢了。
她坐红眼航班在凌晨三点抵达威尼斯机场,半昏睡着坐在椅子上挨到天际破晓,在走出机场时,威尼斯只给她一片暗沉的烟灰色。她从机场坐35路大巴到了Venecia区后,在跟着导航走去旅馆的路上,偶然看见看见码头边上的有零散的几人在等船。
陈雨希才想起,这里的主要交通工具是船,既然来了,当然就要体验,可还有大把时间,她非要现在体验。当即改变路线,打算坐船到目的地附近的码头。她颇为稀里糊涂地买了票,1.5欧,比她想的便宜,怕坐过,就只坐了两站便下船。
等她重新导航位置,跟着地图穿梭了半个小时,路越走越窄,这是条细长的小路,几乎无人往来,店门紧闭,墙壁石砖上是陈旧的铁灰色,铁艺的路灯扑朔加下,霎那间熄灭。陈雨希此时觉得,威尼斯一点也不威尼斯。
蓦地,电话铃在静中响起,她被吓了一跳,看见是老妈微信发来信息问她的情况。她回了个视频电话。
“妈!你看看附近,你知道我到哪儿了吗……不是佛罗伦萨……米兰是第一站……罗马?我六岁前一直住那里,只记得每天人来人往,哪里有这么清净……”她边说边走,眯着眼睛看见一道人影渐渐走过来,太远了,她只瞅见个男人的身形。
陈雨希往四周打量,十米开外,竟有一家店是半开着的,放着一个冰柜,她三步做两,到门口探身一看。果然是冰淇淋,再往里,放着一排展示柜,老爷爷正在切披萨,正好饿了。
她跨进去两步前斜瞟了眼走近的人,高个,棕发,五官不明,欧洲人的轮廓,提着一个袋子。
“一个冰淇淋,pistacho口味的。”
老人蓝眼睛里一下涌了笑意,她听见背后脚步的细声由远至近,又淡去。
老人走过来后指着里面草绿色的一格问:“Pistacchio?”
陈雨希反应过来,嘿嘿一笑,应声是的。她的意大利语早不流畅,幼年随母亲搬到西班牙后,口音完全变了,她自认还能说几句就不错了。
老人又问了句什么,她就没听懂了,对方便指了指蛋卷和纸杯,她指了指小号杯子,随后又买了片厚底披萨,价格也便宜,总五欧不到。
其间陈妈妈一直念叨:“你这有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做事做人因此出了多少事儿。我要不是看你去大学磨砺了几年,自己也晓得照顾自己些了,谁敢放你这不省心的女儿单独出门?威尼斯有我认识的老朋友,你到了总要去拜访下别人,也有个照应……”
吃了聊了休息了,她背起背包继续走,出了小巷,穿过几座小桥,是一个空荡的小广场,然后又是桥、又是小巷。
这座桥下恰好有家店,一扇橙黄色小橱窗,灯光一下打进眼里,她被蓦地刺得眨了眼。天鹅绒垫上摆有各式精美绝伦的面具,堆砌着流光溢彩。她凝神定气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窗口里反射出人影晃动,已有了人来往,她这才想起要赶路,走进了巷口。
杜加河成”U”字形,从她的方位上算,开口向左,路是南北方向,虽然曲折反复,但总的是往北走,因为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地图上指针不停在打转。陈雨希看见左边有条小道,隐蔽处有扇磨砂玻璃门,她猜想可能应该是这里,便推门进去。
风铃声一响,里面两人颇为诧异地回头望向她,各自收回手。
是之前偶遇的那个人。
陈雨希瞟到他揣回裤兜里的是钱。他没说话,把脚边的口袋提起,转身往门口走去,里面装了些面包果酱。
她耸耸肩,门再度被关起后,她扫视一眼屋内暧昧的灯光和狭长的楼道,有些奇怪,可她直视打量着她的老板。
“现在可以check-in吗?我有预定,今天的。“
“Check-in?有预定?“他摇摇头,摆手,“走错了。”
“啊!不好意思了!“她佯作尴尬的表情,转身快步离开了,还没出门,却被老板叫住:
“有需要,可以再过来,可以预定。“那人笑得意味深长,把一张名片递过来。
陈雨希只觉得纸片烧手,她捏着它在交错的巷里左右徘徊,路都是死路,走到头了又得到倒回来。她往出口走时,几个人影在巷口堵着,对她吹着口哨她觉得不妙,于是边走她便自觉地打开背包,她把东西一窝倒在这三个流氓似的小子面前,把钱包和手机都递了过去,只息事临人地笑了笑。
应该只是要钱。她想着,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碰到了,读小学时回家路上就被老外拦过不少回,主动把钱送过去就没事了。
这三人却笑作一团,其中一个捡起钱包,在她头上挑衅地拍了两下,也没再滋事,离开了。
陈雨希咬着牙关,收拾背包,自从六岁父母离婚,她跟母亲来西班牙后,因为家里开店,两三天就被老外偷,警察也半管不管,有次她一气之下和一个死小孩打起来,反被判赔了300欧。久而久之,”适当”的吃亏这件事,成了她胃里最难消化的臭肉。
果然是全威尼斯最便宜的民宿,便宜没好货!地方没找到,钱财还两空,亏她上个月在海边晒了一个月才挣的旅行经费。
不过,也没剩多少了。
陈雨希看见巷口标有2922号,应该是这里啊,和谷歌地图上的照片一样。
她又硬着头皮数着走下去,左边是2922,右边2923……数到2927号就没有了,前面左边就是2928号,再走就是下河的台阶了。她转念一想,走了几到了2928号门口,再看才发现原来斜对面,正正在台阶边上有道陈旧的铁门,是她要找的2929号。她顿时满肚子怨念,按了几下门铃。
马上里面就开了门。
“你好。 “
“你好……“
开门的人有一双棕色眼睛,眼间距很低,嘴唇薄,陈雨希在他笑之前感到这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哪怕她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他了,哪怕他确实是随即笑着问道:“
“Yuxi Chen?”
“是我。我要Check-in。“
他点头,侧身让她进去。
两层楼的旧洋房,左侧一个大花园,花草的颜色很漂亮。从右侧楼梯上楼,客厅很空旷,铺着地毯,有沙发、书架,摆在门口一张小桌子,他坐在那里翻出纸打的预定记录,向陈雨希要护照,她抽出藏身上的护照递过去。
办好登记后,他带她看房间,卧室很大,外间摆了八张单人床,里间有窗户,且只有两张床。她一个人就睡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等他出去以后,她摸出藏在身上的卡片机给老妈发了条信息,就扑到在床上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威尼斯在下雨,睡梦中淅淅沥沥声萦绕着,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上,直到传来铁门咯吱开起的声音,伴随尖锐的长音。
有人在说话,意大利语。
陈雨希的耳朵只捕捉到一个侮辱性的词¨Cinese¨,她睁开了眼睛,猫着身子悄悄从窗边看过去,大门那里站着那个男人,而对面居然是上午抢她包的人。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门口扔进个东西给他,门关了。
男人转身,目光似乎是在看窗子,她赶紧把身子一缩,顿时头晕眼花,嗓子发疼。
陈雨希到客厅时,里面回荡着古典乐,Irea女士正舒舒服服地陷在沙发里闭目听曲。她以为是旅客,也并未打扰,小心地推开门,一下子风雨穿身,凉得发麻,站在她对面的正要开门而进的人浑身微湿,手里却拿着她的钱包。
天色暗沉,他背光站着,面无表情。陈雨希皱眉审视着他,看着他把东西递过来,她接过。
果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不过,钱包是她亲手做的,做了很久,能拿回来也好。
她听见他们刚刚的谈话里谈到了她,那几个人用话侮辱了她,而这个人显然和他们有什么关联,因此,她说不出谢谢,也问不出为什么。
最后只是转身进屋。
Irea女士的笑颜在等着她,音乐被调低。
“噢!宝贝!你休息好了吗?我是这旅馆的主人,叫我Irea就行。“
陈雨希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还没有开口。
“Azzo是我请来帮忙的工人,我不在时有什么问题都能找他。“ 她随即解释。
陈雨希这才想起自己出来干什么,问:“请问有没有miel?”
她嗓子发疼,想兑蜂蜜喝水。
“啊?什么?“
“有miel吗?“陈雨希以为自己声音太哑,Irea没听清楚。
“Miele?”Azzo问。
得了,又说错了。她点点头。
“Azzo,你带我们的客人去厨房里拿。“Irea又陷回软绵的沙发里。
陈雨希转身跟他走。
她看着他的背影,这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一条长裤,虽然天气阴沉,下着雨,可这正当八月酷暑,他也穿的太多了吧……
真是奇怪……
她开始好奇,又意识到自己的好奇,开始强烈地压制它。
这不是个好兆头。
初稿都是Shi.
但是我还是要发,因为说了每周一更,过了两周了,打脸的感觉不太好。
这个故事在一个多月前就有强烈的想写的欲望了。
原因就是太喜欢威尼斯了,它适合发生一个“美丽”的故事。
不过兴致上头时写的东西总是容易让自己再看时多羞愧。
所以一直强忍着来势汹汹的开头没写。
但总是开头写了。
一直以来写小说总只有开头,没有结尾。这次能结尾就行了。
不会太长,几章节。
希望能表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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