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华

作者: 寥寥Alison | 来源:发表于2018-01-31 12:49 被阅读63次

那日,岸白第一次看见朱华,她站在荷花池里,身前身后淌满银白色的月光,粼粼,粼粼。

素白的衣裳被打湿了,贴在身上,在朦胧的月色下竟沾染了淡淡的蓝色。而她的身体洁净如玉,与池水浑然一体。岸白不禁出神了。

你在那里做什么?

她摇了摇手上的佘太翠镯,说,找我的镯子呀。

岸白正欲问她的身份,一个丫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小少爷,小少爷。

既已找到,我便走了。你可别将见到我这事告知别人。

待他再回头,只瞧见一枝粉荷,亭亭地立在池里,幽香暗暗盈袖。

两年前。

澍源河决堤,漕运被迫停止,此后半月内,又频发水灾。朝廷之前派遣的两位官吏治灾未果,再向皇帝请求赈灾,左丞相也上书请求开国库赈济灾区。然而对于此事,朝堂内外皆有争议,便拖延了。尚书案端己见机,便上书皇帝,请求前往澍源州治灾,若不能解决,便此生不回京城。

圣上自然恩准了。

岸端已就任澍源巡抚,立即前往澍源州。但在这之前澍源州因赈灾,仓库已经被清空,查看官府开支,也没有款项可调。而当时澍源州又有许多豪门大户,囤积居奇,趁机诈取平民土地。案端己一到任,治理威严,整治法纪,暗中查知奸党姓名,同时收捕,一方面清化风气,上下一时秩序井然;另一方面,用所缴纳的钱款赈灾。又有邻州也发生涝灾,案端已便一并开通引渠,把河水导入大江。大江流经之地,劝告民众修堤拦水,保障农田灌溉。至两年竣工,商船再通。案端已被提升为左丞相,赐地京城右部灵荷府,乃上风上水之地。

岸老爷一回府,一时举家欢庆,当晚在灵荷池设宴。

七年之后。

朱华终于有能力稳定地维持人形。她在灵荷池待了十七年,灵荷池的荷花便随她兴盛了十七年。对于荷花这种雅洁的芬芳,世人首先想到的是当然是瑞兆,而不是邪力。

朱华一人在灵荷府内转悠,看到雕花的栏杆,回环的路,心里不免新奇,然而她生性警觉,只是静静地观赏,偶尔伸手抚摸所见之物,兴奋于那坚硬又温厚的触感。

每每有木门开关的声音,朱华就忙躲在廊柱或是树后,不知不觉就改了方向,一直走到北面的小门。

朱红色的油漆有些褪色,北门虽小,却造得精致贵气,街石上的雕花清晰干净,大概很少人经过。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一个自称伍莲的尖细女声响起:什妈,不给我开门吗?伍莲昨日得了几个孤女。

朱华顿住,思量着那话是什么意思,手不自觉地拿开了门闩。门外的女子冷哼一声,用力一推,朱华吃痛地跌下来。

伍莲望着这个面生的丫鬟,感叹说,我伍莲吉人自有天相呵。姑娘,过时候事情成了,伍莲我必有重谢。

这伍莲原是京城青楼的老鸨,生意淡了,想换几个小姑娘,谁知却是从人贩子那里买偷来的小姑娘,恰被岸家的奶妈什妈撞见。深妈可怜那几个女童,便向官府举报,伍莲的青楼自然开不下去,这会子来寻仇了。

说罢,伍莲带着两个高大的男人怒气冲冲地向静园去了,什妈便住在那里。朱华自知管了不该管的事,闩上北门,急急地跟过去,果真看那伍莲悻悻地砸门。

以朱华的灵力,对付一个人尚可,可时下有两个壮汉,朱华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她急忙跑去兴观轩找岸家少爷。这名叫岸白的少爷待人清明如水,不冷不热,但在灵荷池中几乎日日能见到岸白的朱华却知道,他待呵护他长大的什妈十分关切。

彼时岸白正在练字,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搁了笔去开门,看到来人是个眼生的女子,衣着也与时下有所不同,心生疑惑。

朱华跑得气喘吁吁,说,你先别急着问我是谁,快去静园看看吧。

伍莲的把戏对付什妈一个人尚可,但比起整个岸府的势力便是小巫见大巫,风波很快就被岸白处理妥当。

岸白还在吩咐押送伍莲去衙门的事,于是静园只剩下什妈和朱华两个人,朱华这才发觉自己该走了,却不想被什妈拉住,她问,姑娘是什么人?

朱华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答案,便胡乱说,我这便走了。

姑娘原来不知道吗?人间的宅邸,是不可以随意出入的。你这会儿进了灵荷府,是怎么来的?

朱华霎时脸色苍白。

你是那灵荷吧。什妈拉她进屋,说,你不必怕,我不伤你。

什妈从旁细细打量她,见朱华眉山目水间不甚清秀,举手投足间又带几分稚嫩,虽不是美艳无双,可那风仪却是无从人间觅。

朱华放下了警惕,被园子里一棵开着白花的槐树吸引了注意力。她能感受到草木异样的气息,她用手指抚过那些叶,一些亮闪闪的东西也从指尖滑了过去,手抚上树,果然是温热的。

原来什妈与这棵槐树竟有一段渊源。什妈年轻时本要随姐姐嫁给一个官人,但槐树却在大婚前夕托梦给什妈,让她不要去。当时的什妈以为托梦的神灵,半信半疑地听从了。果然,姐姐嫁去一旬后,官人屋内遭火,全家烧死。

槐树不止一次进入什妈的梦境,久而久之,什妈才发现托梦的并不是什么神明,而是一棵槐树,但她并不觉得槐树是妖,世间的生命皆有灵性,像槐树和灵荷这样常年不衰的少数,不过是多了几分灵性而已,并不会害人。

朱华看着高大的槐树说,他很高兴呢,什妈。

什么?

我能感觉到,槐树很高兴。

什妈怔怔地看着朱华,见她闭着眼,不甚诚恳,便摇摇头,眼中仿佛拨开云雾一般,世外桃源难以置信地浮现,有永远回不去的纪念,也有永远凄美的不忍。那一瞬间,朱华觉得,什妈很美,美得像仁静的槐花。

岸白在此时走了进来,又是往日好整以暇的样子,他来告知什妈方才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语闭后,目光终于转向了朱华。

不等岸白问,朱华就自报了姓名。湛亮的眼神,连见过不少世面的岸白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朱颜眸若华……他喃喃念着,心想拐来的孩子总是要改名字的,朱姓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他不想糟蹋一个好名字。

于是,什妈向岸白许了朱华一个身份,她从此就是少爷的小丫鬟。

岸白又说,我向来不喜欢少爷少爷地叫,若不是外人在,叫我岸白便可。一边在手里把自己的名字画给她看。

朱华心想,我知道。她还记的五年前它偶尔化为人形,他们第一次遇见时的场景,只是,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她问,你喜欢荷花吗?

岸白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不觉失笑,但还是想了想说,荷为花之最清,为何不爱?

朱华沉默着,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失意,他并不记得。岸白没再说话,心里有一股浅流模糊地游走着,渐渐平息下去。

后来朱华回忆起刚刚在岸府安定下来的日子,明明是飞快的一段日子,却几乎收纳了所有心动的时光。

她的房间就在岸白书房邻室,平常只是帮岸白端茶倒水、磨墨洗笔而已,十分轻松。无事时,岸白也会教朱华认字、写字,朱华学得很快,不过多久就能自己看一些书了。

什妈为了防止其他人对朱华的身份来历起疑,常常让朱华替她做些粗活,打水、洗衣,麻绳粗糙的质地杠上她柔软的手,不免在上面磨破几块皮。等什妈带朱华去岸府每月的例行检查时,岸夫人果然看了朱华的手。

细皮嫩肉的,但好在勤快。岸夫人如是评价道,这就算是通过了。

夜里朱华在房间里回忆白天的所见所闻,没注意有人进屋来,一个温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原来是岸白。

只见他穿着素白的衣裳,带来一个浅绿色的盒子。里面的药膏也是浅绿色的,质地柔软却清透明亮。

岸白隔着衣袖抓住她的手,心想好凉,瞥了瞥她单薄的衣裳,已经打算好明日再让什妈给朱华置办几件衣服。

朱华感受到他手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以及绿色的药膏覆上的清凉,说,现在却变成你在侍候我了。

岸白却说,你我之间本来就无需将上下身份分得太清,那样太生分。

上完药,岸白便走了,只留下那盒漂亮的软膏。朱华本想叫住他,却发现没什么理由可以留住他。

她已经不像刚刚化为人形时那样莽撞,什妈教她的那些规矩、礼数,以及假的身份来历,让她已经慢慢习惯这里的生活。

岸白不在时,朱华常常去找什妈,只有在什妈面前她才能肆无忌惮地说那些常人听不懂的话,说那些常人闻所未闻的事情。可是什妈也有自己的操心事,哪里有功夫听朱华说东道西,朱华只好一个人在静园里,拿花草树木解解闷,或是靠在廊边看一本从岸白书房拿的书。

静园里的槐树粗得须得三人才能环抱了,树灵寿命比一般的树长得多,可是生长也十分迅速,朱华猜想,槐树还能长多少年呢?这么多年了,槐树灵一直是槐树灵,永远待在原地,却无法与什妈交谈一句,它不寂寞吗?朱华知道,槐树不是无法与什妈交谈,只是从什妈打算随姐姐嫁人的那个时候起,他就明白,想要不寂寞,还是不要跨越这段距离的好。可是朱华不一样,她不甘心。

那天夜里岸白又不在府中,朱华脱了鞋,一人独坐在灵荷池边,小心地把脚伸进水里。荷花都散发着淡蓝色的雾气,月华如水,两相融和,水与天空的界限小时在半空中。

朱华微笑着望着灵荷池,喃喃地道,不必太想我呀,这里的人都不错。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非常沉稳非常从容。

没有料到的是,什么东西插进了头发里,她警觉地一抓,却蓦地瞪大眼睛。好温暖……不同于上次隔着衣袖,这次的温暖更真切地让她贪恋。

你打算何时松手?

朱华不免红了耳根,然而却被月光的阴影遮掩了。她想摘下来仔细瞧瞧,岸白却挡住她的手,这次又是隔着衣袖。

别取,今日去林家,正赶上圣上赏赐首饰,林老爷让我挑的。岸白在她身边坐下,说,挺适合你。

谢谢。朱华见岸白还穿着银白色的长袍,似乎回来后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岸白忽然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怕着凉。他直盯着她放在水里的双脚,脚上映着流动的水光,像两尾自在的鱼。

朱华忙站起来,脚是湿的,她捡起鞋子就要逃跑,说,我回去啦!

岸白没拦住她,只远远地看着她消失在竹林后。池里的荷花亭亭玉立,自成一景,恍惚间,他竟觉得池内盛了一池月光。

石子路上还有朱华留下的未干的水迹,他从水迹旁走过去,就是那一瞬间他后悔放跑了那个冰凉瘦弱的女子。

他想了想方才林府的事,于是打定了主意。

朱华不知道,她的快乐是林府千金林蕊附赠的。

大婚的那天,没有凤冠霞帔,夫妻三拜,甚至连新郎也没有。

可是朱华还是觉得一切都十分隆重,婚袍隆重的红色,高烛隆重的火光,以及当她罩着头盖等待岸白到来前漫长的寂静,都是隆重的。

楼阁重重,她没听见前厅的热闹。京城不少大户人家送来了彩礼,林家和岸家父母面对面接受儿女的跪拜,大鼓唢呐的音乐从头到尾也没有停,从大门口的灯笼到新人的头饰,处处都在展示着什么是真正的华贵和隆重。

新郎只能在正妻的洞房。

漫长的等待,只换来什妈的一句提醒,小华,睡吧,不要再等了。朱华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位置——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就算顶着什妈干女儿的身份,也无法光明正大地待在岸白身边。

黑暗中却没有人看清她的眼泪。

虽然岸白是不得已而为之,朱华却无法原谅。但转念一想,即使她事先知晓自己只能做一个妾,难道她能拒绝吗?她怎么会放弃任何待在他身边的机会?

林蕊是个能言善辩的女子,有了林蕊,朱华只能眼看着自己在岸白身边的存在感越来越低,可以轻易地被取代。

她变成了一个善妒的女子,每次和林蕊一起出现在他身边时,她就会回忆起那个黑暗的新婚夜晚,她觉得林蕊的一切都要比自己好,岸白怎么可能会在二者之间选择自己呢?可是他偏偏又选择了自己,又为自己选择了妾的位置。

女为人妾,男为人臣,都是奴的一种,做妾,便是要低眉顺眼。什妈把这些话教给朱华的时候,就像从前教朱华那些丫鬟的礼数一样平常。朱华在一旁默默听着,眼泪一直没有断过。

朱华问,什妈,为什么连你也不早些告诉我?

什妈说,既然结果无法改变,高兴到能高兴的最后一刻,莫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可是,凭什么呢……

林蕊在书房撒着娇要给岸白喂桂花糕时,朱华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他不喜欢书房里有笔墨之外的气味!

林蕊没想到眼前一向沉默的女子竟然会忽然发出这样大的声音,吓地打翻了整盘糕点。岸白吃不吃不重要,但是这盘糕点是林蕊亲手做的,怎么能这样随意被糟蹋了。

林蕊的声音和她的眼神一样尖锐,她说,阿白若是不喜欢,他自会和我说,轮得到你来插嘴么。林蕊拍拍身上的桂花糕碎屑,慢慢走到朱华身边站定,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

朱华没有避开,林蕊尖尖的红色指甲,在朱华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她听见林蕊叫他阿白,心想,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竟然这样亲密,已经超过自己和岸白的关系了?

为什么岸白不拦住林蕊,就连为自己说一句也不肯?

虽然早已红了眼眶,朱华却努力控制着,她取下头上的玉簪,眼泪和簪子同时落下,只是,眼泪轻盈无声,玉簪却碎得惊天空地。

岸白看着朱华离去的背影,桌前本来已经写好一半的宣纸早就被墨水染得看不清楚。

他知道无权拒绝父亲给自己安排的亲事,所以用这种办法把朱华留在身边,可是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决定太草率了,也太自私了。

林蕊还在气头上,等着他去安慰,岸白只好让什妈替自己给朱华送些药膏去。晚些时,岸白好容易才平息了林蕊的不满,便松了口气,一个人在灵荷池边放空。

不知为何,池中的荷花都有些萎靡,像是被雨水打过似的,可今夜明明是晴空。

池边坐着一个纤瘦的身影,正是那时他送她玉簪的地方。她还是任性地把脚放在灵荷池内,一点不怕凉。

那时他还没有娶她,而今日,身份仿佛已经更亲密,玉簪却已经碎了。

槐树和什妈一起衰老。

什妈把一辈子都献给了岸府,又因为是少爷的奶妈,岸府早已将什妈当做家人来对待,所以什妈一发心病,夫人就找了京城最好的大夫。

林蕊已经害喜,不宜踏入病人的房间,所以只有朱华和岸白去看望什妈,也算是难得的二人独处。

可是,一踏进静园,朱华就知道什妈的病已经无法挽回了,那是到了年龄就很难挽回的事。

静园的花草都如往常一样,那棵长盛不衰的槐树却开始迅速地落花落叶。朱华想用灵力救活它,却不起作用,她已经感受不到槐树的气息,树身也便凉了。槐树是自愿跟着什妈死去的。

朱华自知无力挽回,便拾了一片槐树叶,送到什妈的枕边。

岸白不解朱华的举动,可什妈却紧紧握住了槐树叶,仿佛做了美梦一般地笑,便明白此种必有缘由,朱华来岸府时间不长,却知晓连自己都不了解的事,顿时有些感叹。朱华在此刻又感受到了槐树的气息,可仅仅持续了一瞬间,气息就褪去了,什妈的笑,也淡开了。

他们一起走了。这大概是槐树灵预想的结局吧。不过分热烈的期待,收获的也是不过分热烈的结局,虽然平淡,却不多也不少。

灵柩送走的那日,朱华哭的比岸白还要哀凄。什妈是她唯一能卸下所有谎言相对的人啊,可是什妈就这样突然走了,连一句嘱咐都没有留给她。

朱华回想起自己初为人妇时,什妈的嘱咐:女为人妾,男为人臣,都是奴的一种,做妾,便是要低眉顺眼。

什妈每次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无奈又肃然,就好像冷冰冰的规矩,只能配冷冰冰的语气似的。

是的,如果她想继续待在岸白身边,就必须低眉顺眼地行事,没有别的办法。她已经否决了另一种选择。已经深陷于岸白的朱华,怎么会愿意重新回到灵荷池做一株不言不语的荷花?

可是,选择了不回去,也就选择了身不由己。

槐树和什妈的同时死去,被一些下人流传编造成不祥之兆,分明是同时发生的两件事,被讹传为荒唐的前因后果。于是人们开始担心,府中另一处长盛不衰的灵地是否也会给人带来祸患。林蕊的产期将近,更是容不得一丝差错。

当耳不闻窗前事的朱华听到这些流言,岸老爷已经下令填平灵荷池。

她冲到池边,大喊道,绝对不可以!

长工们顿了顿,还是照旧施工,没有人理会她。只有林蕊站在楼上,不紧不慢说,小华,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可是关系到岸府上下安危的大事,你跟我作对我就不计较了,可这件事你也要管吗?哦对,我忘记了,岸府的大事,你想管也管不了。

朱华自知无法直接干预,转身向书房奔去。岸白是她唯一的依靠了,他说过,他爱荷花,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灵荷池消失吧?

别费劲了,阿白他随父亲外巡,还没回来呢。林蕊抚摸着肚子,咯咯地对着朱华笑了。

若是能等到夜里,朱华拿出藏在池中的佘太翠镯,她还尚可自保,只需再寻一处水域,便可再生一池荷花。可是眼下填池的人手很多,只怕一天不到,灵荷池就会消失。

林蕊满意地看着一点点变小的灵荷池和脸色渐渐苍白的朱华,继续说,我看呀,灵荷池没了,改种一片牡丹,国色天香,岂不更……

林蕊的话还没完,就脚下一滑。一旁的丫鬟和她同时尖叫一声,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只有朱华虚弱地收回了手,用最后一点力气向还剩一个井口大小的灵荷池爬过去。

佘太翠镯就套在那株仅剩的荷花上。

可是她所有的力气几乎都在把林蕊拽下高楼时耗尽了,即使戴上了那只镯子,也没有力气再去找一处水域了。

华。华。

她在恍惚中听到了岸白温润如玉的声音,好不容易睁开眼,她以为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自己已经被救过来了,却瞥见摔下高楼的林蕊被抬进屋的同时,一个长工抖落了最后一铲泥土。

她知道这就是最后一刻,眼前的素白身影渐渐模糊,只有他的怀抱还温暖着她。她真的好想留在他身边。

可是,对不起,不仅没能留在你身边,连你的心爱的林蕊我也带走了。

他唤她的名字,说,华,不,不是这样的,华,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人。

岸白慌乱地替她套上那只镯子,又把一只完好的玉簪递到她手里。秋兰被长坂,朱华冒绿池。他一开始就错解了她的名字。

你想起来了吗?朱华在岸白滴落的泪中笑了,说,可是已经太晚了呀。

她想握住那只玉簪,玉簪却和镯子一起滑了下去。

一开始错了,就再也接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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