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24）
姚老奶站在街道上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她之所以选择这里，因为这儿是胡小兵外出吃请归来必经的一条巷道。老奶就站在巷道的对面，一个不显眼的蔽荫的地方，她怀抱双手，傲然而立，眼睛锋利地盯着巷子中来往的每一个人。
又走过来三、四个人。老奶听到了胡小兵咳嗽了一声，接着就看到胡小兵嘴叨着牙签满面红光地被人簇拥着走过。老奶立即笑了，她扬起手像老朋友似的对着这群人招招手。
她冲胡小兵和颜悦色地勾勾手：胡小兵，你过来，过来呀。
她像集市上一个招揽生意的小贩那样，老练地呼唤一个路过的半生不熟的客人。
胡小兵被老奶的古怪举止有点吓着了，他有点奇怪姚老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亲切地叫着自己的名字。他知道她是爱芹的婆婆，但他和这个老人之前确实一毛钱的联系都没有。那他还要搭理这个老太婆吗？胡小兵迟疑了下，但还是走了过来。不过他的脸已经涨红成了猪肝色。
胡小兵说：老人家，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老奶笑了一笑：胡小兵，我就想问你个事情，有天晚上，深更半夜里你是不是去了咱们村？
胡小兵眉头一皱，说：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在半夜里去你们村？笑话！
你真的没去么？老奶还是呵呵地笑：但是那个人真的很像你啊，他也姓胡。
你一定是搞错了！胡小兵严肃了起来，叫道：真是莫名其妙嘛，我根本没去过的，你们搞错了！
那好，小胡同志，老奶仍旧以慢悠悠的语气说：我们先不论谁对谁错。我们到法院去，让法院去调查这件事，再判定谁对谁错，好不好？
胡小兵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定了定神，低声问老奶：老人家，你到底想怎么着？
老奶死死地瞪着他，眼里露出凶狠的光来，同样低低地嘶喊道：我别的不想，就想知道我儿子椿生是怎么死的，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请老老实实告诉我！
这……，胡小兵的额头渗出汗来了。他左顾右盼，周边空无一人，刚才和他一起的那些人早就走开了。他有些吞吐地说：我真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你儿子不是自杀的么……
你还是不知道啊。那好，我现在给你三天时间去知道，等你知道了再来找我。三天以后，我就不再麻烦你了，就去另想其它的办法来知道了。哼！
老奶转身，甩给胡小兵一个冷笑，扬长而去。
她好像完成了一件理直气壮的任务，又像是刚刚进入一件重大决定的开始实施。她一路沉浸在自己激忿的怒火中快步走回家。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人说话，但推开自家的房门，她就一头裁倒在床上，无力地倒下了。
妈，救我，快救我。老奶站在一只飘摇的小船上，看见儿子椿生身陷在浪涛凶险的洪峰中，而他的手脚都被粗大的绳索紧紧捆绑着不能挣扎。老奶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很快就要不见了。老奶拼命要抻手去拉儿子。可是她怎么也勾不着儿子的手。儿子就这样被洪水吞噬了，消失了。
椿生……，老奶惊呼着坐起来，发觉是一个梦。她立即想到，儿子确确实实是已经死了。
儿子这是在向她求救啊，他一定有莫大的委屈，他是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的。如今他在地下还裹在一片浑沌不清的水中受罪啊。他这是暗示自己要为他洗去冤屈呢，可是自己倒底该怎么办啊。老奶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挣扎到天明。看见光亮从窗户的玻璃透进来，她猛然意识到，今天是儿子头七的日子，该去上坟祭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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