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尽心下》21:蒙蔽人心的不只是猪油
孟子谓高子曰:“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为间不用,则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
孟子对高子说:“山坡上的小路,经常从那里通行,走得多了就成了大路。如果有段时间不从那里通行,就会为茅草所掩塞。而今茅草也把你的向道之心给掩塞了呀!”
孟子与高子的这番对话,从学术流派上来讲,算是对修行圣人之学的学者一个专静守一的建议和告诫。从更为宽泛意义上来讲,则是对所有期待“事竟成”的有志者的一种勉励。
从“为往圣继绝学”的人生使命角度出发,孟子是有着深深的忧虑的。用他的话讲:“圣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放眼纵观孟子所处的战国,非但战乱深重、天下大乱,连思想领域也是混乱的。杨朱、墨翟的言论在学者中很是盛行,反倒是孔门的圣人之学成了非主流。
这个时候,即便是孟子门下,也不是铁板一块。他的弟子之中,有艳羡公孙衍、张仪“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的景春,有看不惯孟子“传食于诸侯”的彭更,当然,也有这位师从孟子又想着别投他门的高子。
天下人糊涂,孟子的弟子也都糊涂吗?圣人之道到底怎么了?
一、常道不显
孟子曾经讲“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说这话时,孟子的心境和站在荒田的农夫差不多,“草盛豆苗稀”——不把那些过分生长的杂草拔除掉,便看不出庄稼的存在和价值。
在这里,孟子讲“山径之蹊”,言外之意也是在叹息圣人之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卖相,乍一看和山坡上的其它小路没什么分别。以至于世人能有耐心地区分出圣人之道的便没有几个。
孔子讲“吾道一以贯之”,曾子进一步说“忠恕而已矣”。孟子认为说到底就是“仁也者,人也”的合而言之。用个简单的公式来概括就是“人+仁=道”。简而言之就是人人都都以人的要求来规范自己的言行,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这样的道能干什么?不当吃,不当穿,不能解决任何人的任何具体问题。
人,本来就该有人的样子。后来宋明理学家讲“把心放进腔子里”,试想哪里有不放在腔子里的心?圣人之道就是这样的常道——最根本的规律。因为他揭示的是最根本的规律,以至于与其它言论和思想放在一起时,难以看出它的特别之处来。
人们常说“被猪油蒙了心”,其实,什么都可以吸引人心,唯独以最根本规律面貌出现的常道对人心可以说几乎没有什么吸引力。
二、用进废退
生物学进化中,有用进废退的规律。对于圣人之学所倡导的倡导而言,也是如此。
孟子讲山野间的那条路,如果有段时间没人经过,便会再次为茅草所掩塞。人心中偶然走出来的那条常道也是如此,如果用心不在此处,脚步不去丈量,久而久之同样会为心中的“茅草”所掩塞。
魏惠王对孟子讲“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战国时代的诸侯王,哪一个不是如此,他们希望看到的是能够立竿见影的东西,希望找到的是能够有利于自己邦国且马上便能奏效的特效药。于是,公孙衍、张仪之流可以纵横六国,杨朱、墨翟的学说可以盛行天下。人们都忙着走那些山野小路,圣人之学那条大路反倒被荒废了。
后人讲,不是因为看到希望了才坚持的,而是因为坚持了才看到希望的。
常道的本质是什么?不是因为它有显而易见的好处,而是因为它是正确的,坚持走下去不会迷失。
蒙蔽人心的不是猪油,恰恰是我们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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