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姑娘其实不姓鼹。是一枚看起来松软软的小黑胖子,实在像极了《鼹鼠的故事》里面,爱挖洞的小鼹鼠,因此得来了这个诨号。
她的性子慢条斯理,不急不躁,像只树懒。
银行里的顾客都不愿意排她的窗口。因为大部分都是腿脚不利索的大爷大妈,她比他们还要慢。
她对待婚姻的态度是不主动,不拒绝,宁缺毋滥。(虽然别人也看不上她)。
心事在这片小区她是名人,名副其实的老姑娘。
二十五岁时,父母开始着急了。慢慢的过了三十,急得梦里都能坐起来。又过了三十五,谁要是说女儿是老姑娘,反倒去和人家吵架。最后过了四十,父母就认命了,全当没这回事,谁说起来还能一笑而过,云淡风轻了。
后来哥哥嫂子很嫌她,她就索性搬出来自己住了。
她用积蓄买了套小户型,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几何花的地砖衬着大白墙,一张软床,一张沙发和两只猫。
去年冬天很大的雪,一只橘猫常缩在楼梯口的夹缝里,她很怕它冻死,就收养了。
心事那天有人替她介绍了个男的,一个五十岁的老光棍。他们约在下午见面。
她起了个大早,洗完澡坐在镜子跟前。屋里光线暗的很,她扭身开灯又坐下,仔细地端详自己的脸,是一张胖胖的“同”字脸,五官也长得很敷衍似的。
若是长得白胖还能夸做富态,偏镜子里的脸又黑又粗糙,和富态一点不搭边。
她似乎有点恼,把前额的刘海一把捋上去。想看看自己没有刘海是什么样子。没有刘海的脸更胖了,之前是“同”字脸,现在是寿星公。
中午十一点赶到约会地点方,男方已经先到了,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迎着窗外的太阳光看,头看着比照片还要秃,很明显的几道抬头纹,活脱脱的一个退了壳的蚕蛹。
中午饭的时候,“蚕蛹”旁若无人,滋滋滋滋地,把黄花鱼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当口琴吹来着。喝汤也不安省,先是呼呼呼……再咕噜咕噜……
吃饭习惯不好,教育教育还可以改。可是他好像还有严重的口臭,远远地隔着饭桌都能闻见,这一点实在不能忍。
回去的路上,太阳晒在身上很暖和,她仿佛心里很松快似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路过一家绣店,门口摆了张桌子,几个人围了桌子低头刺绣。桌上铺着各色绣线,玫瑰紫的,赤金的,松花绿的,橙黄的,十分炫目。
到楼下时,一个老太太抱着孩子呜呜做声的哄着拍着,踱来踱去。看见她,只拿眼睛上下瞟她。
她点了下头,转身准备上楼。一个小灰影子在脚下一闪,定睛看了,一只皮包骨的小猫蹲在气表箱下面发抖。
她逗它出来,轻轻地将它抱起来,一只手臂兜住,另一只手握着它的前爪,以免被抓伤。
它身上很脏,白毛已经发灰。它很惊恐似的,眼睁睁地望着她,是那种极蓝极蓝的眼睛,仿佛蓝到天空里去了。
回到家,屋里的猫很警惕似的,若即若离地盯着看。她把小猫抱在怀里,给它弄了点牛奶喝了。
她又用玻璃杯泡了杯绿茶,杯子里满满地浮着绿色,她用嘴唇轻轻地拨开茶叶,又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呷了一口。心里好像得到了点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心里说不出来的怅惘。
渐渐地人家也懒得给她介绍了。要是有哪家父母跟孩子催婚,孩子就说,急什么,等鼹姑娘结了,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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