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门城下,淌过一条碧绿江水,浩浩汤汤,却又因浪纹过微,好似只在这会稽城中洋洋得意,对东海之乐浑不在乎。
姚启东等了一刻钟,车存野、尹一欢才姗姗而来,两人还有几分醉意,满身酒气在这大清晨有些唐突。他二人也意识到,便招来一个船夫,让他开船逐着胥河在城内走一遭。
姚启东吩咐了随从几句话,便和吕西闲、郭游夫一起上了船。
五人同船,便使得船有些嫌窄了,这时郭游夫忽然又给了船夫一锭纯金,买下他这条船,船夫恍如受梦一般,简直是痴癫的离去,这让郭游夫笑向几人说道:这种人真是活该受穷。
船开了,不过是郭游夫在摇浆,一个好的走镖人,无论什么苦都要吃的,无论什么也要会。郭游夫修长的身躯,站在船头,让两岸捣衣的妇人,都侧目打趣,而他则如谦谦君子,笑而不语。
其余四人赞了一句他的胸襟以后,就开始品尝苏州城的小吃点心,这就是此前姚启东吩咐随从去买的。
姚启东拿起一个糕点,就往嘴里放,一不小心竟烫出了个泡,烫的他长吁了一口气,一脸苦相说道:这糕,怎么这么烫。
这糕里裹得是豆沙,热自然不容易散去,尹一欢为其解释道。
姚启东喝了口茶,又问:此糕状如梅花,不知何名?
“自然是梅花糕了,”尹一欢将一只吮食净的蟹腿抛进河中,畅快的拍手说道。
“那这形似海棠的,就是海棠糕了,”姚启动指着另一张油纸上的糕点问。尹一欢颔首。
此乃金钱方糕,不同色,不同味;此乃百果蜜,苏州城的小孩们最爱吃了:这酱汁肉,看去是肥腻的很,不过加了红糖水,使得是甜而不腻;尹一欢将桌上点心的名头,一一道来。
“姚兄,试试这生煎,在苏州,这就叫包子”尹一欢将一碟金黄色的生煎放到姚启东面前。
姚启东神色复杂的夹起,端详了些许时间,才吃到口中,他吃得很认真,反复咀嚼,似乎这碟生煎很对他胃口。吃完口中的之后,他竟然将碟子端在手中,也不用筷子,只手掐起,一口一个,然后囫囵吞下。
他大概只用了十余秒,还剩七个生煎的碟子,竟空空如也。姚启东猛灌了口凉下的茶水,颇为失落的说道:昆仑吃的可没这么讲究花样,吃就是为了填饱肚子。
“姚兄,有话不妨直说,一路蒙你照顾”,尹一欢其实一直在等他的后文。
“我想留在中原”,姚启东的话虽简单的只有六个字,但却危险的扣住了生死。车存野听到他的话,又开始专心的吃起来。
姚兄,要我兄弟二人怎么帮你?尹一欢问。
“此次中原之争,必是一片血雨腥风,若有一遭,我陷入困境,希望两位能出手相救,”姚启东忧虑的说道。
车存野和尹一欢有些为难,因为这事不好推辞,姚启东的要求并不难人。如果他提出将他兄弟二人收入帐中,或是要他们做不义之事,他们不理便罢了。
姚启东在两人沉默时,又道:我这话,乍听是有些冒失,不过两位都是非常人,自然看得到武林现在的局势,试问于此局势下,谁能幸免其身?
尤其是车兄,姚启东忽然抛出这样一句话,车存野迟疑一会,不得不问他原故。
车兄现在和血瞳牵扯在一起,血瞳若在,你自然是无法置身事外,这是一,二是车兄和少林的关系,少林在江湖的地位不言而喻,因而池水泛波,少林这条鱼怎样都是漏不了网的。
车存野察觉到威胁,于是皱眉问:你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我是盼能与车兄合作,助车兄一洗前恨”,姚启东忽的说了这一番莫名的话。
你指的是血瞳?尹一欢问。不过姚启东却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风起江面,青柳垂千缕,八月鲈鱼肥。胥江一时变得热闹,郭游夫两耳不闻船上的事,一心划桨,他的每一桨都能划开两片青白。
“你知道什么?”车存野威胁的问道。
二十九年前,少室山下,有一弃婴,让下山的和尚捡到抱上了山,原本寺中的“执法长老”打算让这孩子烫疤戒的,度他入佛门。不过却让“主持空相”劝阻了,他说,这孩子尚不知事,可别误了他,先把他安置在菜园。
这孩子到七岁时,向寺中的执法长老提出皈依的想法,空相却又说他:没有慧根。十二岁,空相才让他当一俗家弟子,而至此后,这小孩再没提过这事。
而这小孩到了二十岁时候,突然做了件震惊江湖的事,竟以一己之力挑翻少林达摩堂,摆袖遥去。
你到底要讲什么?车存野已然烦躁了,他不喜欢别人当他面讲出这些往事。
车兄别急,我是想问问你这小孩是怎么上的山,又是为何要大闹少林达摩堂,姚启东的话刚脱口,船上的桌子忽的轰然倒下,点心粥汤撒的一地。
尹一欢吓了一跳,他立即朝车存野望去,只见车存野怒目圆睁,而姚启东却气定神闲,似乎早有料定。
“你知道的挺多,”车存野切齿咬牙道。
比你知道的多一点点,姚启东到这时且还卖着关子。车存野却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他手一拂,一双木筷却似利箭般,嗖的声往姚启东射去。
见此,姚启东立即使出《冲虚罡气》,他整个人罩上了一层青光,木筷是脱手之器,没有内力来催动,碰在青光上,便一下落到了船板。
车存野并未就此罢手,他整个人已腾飞,右掌朝姚启东胸膛拍去。姚启东身下用力,人便往后退去。船太小,难以放开手脚,而他也有意要试车存野的功夫,便引他到船外。
退自然没有攻快,二人一到江面,姚启东手往腰间一抹,却是一道银光现,直朝车存野脖颈横去。
银光来的太急,车存野只好使出来缩骨成寸的功夫,这种功夫对人的身体负荷极大,用得多了,人极容易瘫痪,不过现在只能用这个笨法子,车存野整个人忽的矮了几分,侥幸抢了一命。
不过他还来不及舒口气,姚启东手腕一颤,不见有任何起手势,那银光一抖,竟化成了波纹,又往车存野脖颈缠去。
于这千钧一发之际,车存野运转体内最后的力气,使人身往后倾倒,让那波纹只一丝流过脸庞。
二人也从空中落到了江面,先后以蜻蜓点水,燕子转身的招式回到船上。车存野这才看清楚原来那银光波纹,竟是一把软剑。两岸藏匿的人,大为吃惊,他们没想到姚启东竟如此强横,连车存野也不敌。
“源源不竭,随心而行,”这是上一任,百年前的武林盟主“东方长目”对软剑的评价,而东方长目用的也正是软剑。
姚启东欣赏的望着车存野,道:这招名为:草蛇伏行,胜在一个出其不意,一个变化无常。亡于此招的已有四十九人,目前我只对五十人使过此招,车兄你正是这第五十人。
姚启东,你这是何意?尹一欢见到兄长受伤,喝问道。
“你找我到底何事?”车存野将尹一欢拉到自己身后,而后亲自相问。
“便正是我之前说的”,姚启东歉意一拱手。车存野两眼一凝,但还是忍住了再次出手,他转身就要离开。
车兄,且慢,我希望你能在苏州多留几日。姚启东自江中比试过后,忽然极有胃口,就由郭游夫领路寻觅美食。
日上三竿以后,胥河两岸走马之人,也渐渐多起来,不过却未有人留下,多是寻路过客,真是人间风尘。
八月尾有声,九月悄寂然,十月草无信。
此时正午不到,“和安楼”里却已是满堂朋客,但奇怪的是坐上之人大多没精打采,昏昏欲睡。而酒楼里的老板跑堂也不出来招呼。
守株待兔,这才发现我等是愚不可及呀,临窗的一桌客人,忽然叹道。
诸葛兄何出此言,与他对面而坐的蓝袍问。
秦兄,我们在这苏州苦等了一月有余,空空一场。这就不由我想,血瞳真会来这找车存野,他又不是傻子。
秦合川苦笑的说道:不这般,又能如何。不管他来不来,至少我等聚在一起,也让“血瞳”不好对我们出手报复。
冒昧问一句,他真是血瞳?坐在右手边的燕安知犹豫的问道,他听到一些关于血瞳被擒的传闻,这与他印象中的血瞳一点不像。
“燕安知,你又着相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武林盟主的位置,”诸葛优讥讽的说道,
那不知道你诸葛家,谁能胜任?燕安知不温不火的回了一句,这让诸葛优面色一顿,却竟是无法反驳。
堂堂四大世家之一的诸葛家竟然没一个真正的高手,还真是可怜呀!秦合川心下暗叹,然后连忙扯开,说:二位,不知可知昨晚虎丘发生的事。
“姚启东三剑重伤林当虎”?诸葛优反问。
不错,据说当时姚启东和车存野喝茶,然后林当虎和唐一品等人恰巧也在,那林当虎也请车存野来他位上,这就让姚启东不喜,加上二人之前本有怨隙,于是三言两语过后,就动起手来,只是未料到姚启东只使了三剑,林当虎便一败涂地。
这林当虎实力如何?秦合川讲完,诸葛优沉思须臾问道。
“比及我也就差一筹,”秦合川说这话,却是苦笑的,林当虎败的这般彻底,那他自己对上姚启东,就已是知道结果了。
“那就是与我差不多,”诸葛优说道。秦合川和燕安知惊讶的望着他,他恍若未睹。又问道:姚启东用的是软剑吗?
秦合川又是苦笑,而后摇头道:他用的就是昆仑弟子佩的一把拙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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