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快到七月十五中元节了。中元节又称鬼节,相传这一天,鬼门关大开,历代祖先还有孤魂野鬼都会出来,在阳间逛一下。
来阳间转一下,要看戏,要过早,还要三朋四友聚一下,那得花不少钱呢。孝子贤孙们得烧点纸钱,供祖先们零花。于是,鬼节包包袱,烧纸钱的风俗,在我老家流传了下来。
我记得小时候,每年七月十五之前,父亲都要买一点纸钱,封一点包袱。包袱,是阳间人邮给阴间鬼魂的包裹,现在看来象一个信封,收件人的名字倒象是一个神主灵位。而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正值夜半,窗外树影婆娑,明月西垂,也许有孤魂野鬼在窗外偷窥我呢,思及此,我不禁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记得父亲在包袱上写字,落款,”故先考彭公讳明江老大人收用”,而且“讳””字写在靠旁边一点。还有写给我没有见过面的三位奶奶的包袱,“故先妣明王张老孺人收用”。父亲写,我也跟着写,有样学样,依葫芦化瓢,中间让我最奇怪的是,还要写两封”车夫扯夫”。父亲解释说是阴差,其间的含义我总是半懂半不懂的。
而那时,母亲总是在后面厨房忙里忙外。哪里知到,年轻英姿飒爽,中年温柔慈详的母亲,现在成了我笔下的“故先妣彭门方老孺人”,让我锥心泣血,悲痛莫名。
昨天清晨,我和老爸上街,看到好多人在买纸钱,封包袱。我对父亲说:“我们也买一点回来写吧”。父亲说:“买一点吧”。
回到家,我打开这些纸钱,细细一看上面写着“天地通用”,旁边还写着“福荫后人,风生水起,”等字样。我是一个信佛的现代人。本来佛教不提倡烧纸钱寄库之类的事,佛教的終极目的是往生极乐净土,而不是去阴间。如今纸钱上写这些“天地通用,福荫后人之类的话”,也还罢了。
父亲和我说起写包袱的一些趣事。好多年前,我们的老村长宴西还年轻,和隔壁义兵叔不掴。义兵叔读书识字,会写包袱上的那些落款;而宴西没读几天书,不会写那些。到了写包袱的那一天,义兵叔搬了一张桌子在大门口一本正经的写,也许暗中期待宴西去求他。偏偏宴西是个犟脾气,不会写落款,他就把那些纸钱包了一个大信封,上面写道“宴东宴西友田的祖宗都来领”———这个也不错!
吃罢晚饭,我对老爸说:“我去把那些包袱烧了吧。”老爸想了一下说:“你先冲凉吧”。我略一思索,沐浴更衣以示诚意嘛,便依言行事。
我冲完凉,和老爸一起在台陂东南角烧那些包袱。是时,夜幕降临,明月高挂,众星闪耀,田边树影轻摇,也许祖先们回来了吧。老爸一边拨动火苗,一边念念有词“祖宗们都来领”,我忍不住笑了。父亲起身回屋,我又照看火堆好久,直到那些纸钱全部化为灰烬。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封建迷信。但是,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个仪式。在这个仪式里,寄托着我们对先人追思——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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