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句俗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让坏人时刻想着你,对于好人的一生,必是折磨与蹂躏。能够享受阳光的温和,能够感受草木的亲情,能够触觉到朋友亲人之间的温暖,便是平凡一生,亦是简单的幸福。
苏轼在黄州的日子,由落魄至吃穿不保,到心性安定有了自己的东坡乐园。安稳平稳的岁月时光,刚刚照射到苏轼的身上,他便接到了来自京城的旨意。
元丰七年,神宗忽然亲书手札:“苏轼黜居思咎,阅岁滋深,人才实难,不忍终弃。”诏令将苏轼改授汝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
随着“乌台诗案”影响的消退,宋神宗便打算重新启用苏轼,这件事情刚刚提出,便遭到了朝中不少人的坚决反对,无奈之下,便采取了一个这种的办法,把苏轼由黄州调往汝州,汝州与京城更是相近,以便机会合适之时再作商议。
苏轼历经几番的贬谪,他清醒自己只要一开口,便会得罪一帮市侩敷衍小人。贬谪外地,让自己做一个短暂的自由人,倒也不是一个最坏的打算。所以,接到圣旨之后,苏轼便不想离开黄州,更不想去汝州。
但皇帝意志难为,更怕落得一个不懂感恩皇恩浩荡,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勉强上路北行。但在路上,他走走停停,不急不忙的前行,享受路途之上片刻的自由与阳光。
一番巧遇,苏轼碰到了他的同年蒋之奇。蒋之奇知道苏轼的心思之后,便帮忙在常州购置了一处小农庄。熙宁七年离任杭州通判前,他曾在那里买过一些田地,两处田产合在一起,足够养活一家人了。
有了这番准备之后,苏轼于十月十九日,写了《乞常州居住表》,希望朝廷能够恩准。
《乞常州居住表》中写道:“离黄州,风涛惊恐,举家重病,一子丧亡。今虽已至泗州,而赀用罄竭,去汝尚远,难于陆行。无屋可居,无田可食,二十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与其强颜忍耻,干求于众人;不若归命投诚,控告于君父。”
在苏轼这一行所作的诗词之中,我们感受到的总是豪爽与大度,风雅与气度,但他所经历的是一路“风涛惊恐”的颠簸,是“举家重病”的落魄,更是“一子丧亡”的伤痛。一路的苍茫,一路的高歌;一路的苦楚,一路的欢唱;一路的窘迫,一路的诗作。
人生的苦楚与挣扎,此刻便成了一种精神的喂养,让苏轼的那颗心成长的日渐强大与茁壮;人生的踯躅与蹒跚,此刻便成了一种性情的催化,让苏轼那颗本就伟大的心,因为丰满而散发出光灿灿的善良与容忍。
“无屋可居,无田可食,二十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之下,苏轼请求宋神宗皇帝,换一个地方安置,改汝州为常州。
清《乞常州居住表》送往京城之后,苏轼一边等待朝廷的回音,一边携家人缓缓北上,沿途走亲访友。苏轼等的焦急,期盼皇帝的恩准。但一个多月匆匆而去,却迟迟不见回音。苏轼到达泗州之后,又再写了一篇《乞常州居住表》,词情更加哀婉:“无屋可居,无田可食,二十余口,不知所归,饥寒之忧,近在朝夕……臣有薄田在常州宜兴县,粗给粥,欲望圣慈,许于常州居住。”
泗州雍熙塔下有一所寺院的澡堂,苏轼在逗留泗州时,常常来此痛快洗澡。洗去一身的劳累,洗去一身的烦忧,也便在此刻,忘却了《乞常州居住表》回声,忘却了人生沉浮,只有洗澡后的身心舒泰,他提笔写下了一首《如梦令》。
水垢何曾相受,细看两俱无有。
寄语揩背人,尽日劳君挥肘。
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
清水与污垢,何时相处共存过?仔细看看我身上,这两样东西都不存在。是水带走了污垢,还是污垢自动相融于水中,谁知道那?
告诉给我搓背的人,有劳了,让您整天这样辛苦挥动胳膊给我搓澡。轻一点就可,轻一点就可,我身上本来就没有污与垢。
如梦令是唐庄宗所创,他便是五代时后唐开国皇帝李存勖,曾经作过诗作:“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别伊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如梦令,应该就是取自“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是的苏轼身上本无垢,身净方能心净,一旦涤除了自己心中的污垢,则所见无非清净。苏轼便是一个心净之人,心胸坦荡能容天下,气势豪爽吞烟云。
“轻手,轻手,居士本来无垢”,多读几遍之后,竟是忍不住想笑,如此干净纯粹的人,当是一个有趣灵魂的人,便是洗澡都能洗的如此的禅意浓浓;便是一个洗澡,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亲和与性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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