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5月11日 第七十一天
主卧卫生间镜子上有两个吸盘挂钩,上面挂着一些常用的小物件,今天清洗窄口花瓶时,看到镜子上的小刷子,顺手取下来用。
无意间碰到了你挂在旁边的珍珠项链,受到撞击的项链左右来回摆动,我心里一惊,赶快扶住。
人的注意力有时真奇怪,对一些固定放在某处维持不变的事物往往视而不见,不知道这条项链挂在这里多久了,我想,大概从你生病起吧。
你不喜欢首饰,唯一愿意佩戴的是项链,其中最爱这一条。它是多年前爸爸出差时在海边城市给你买的,肉粉色的珍珠颗粒不大,却饱满精致,散发着淡淡的光泽。你会在外出游玩时,朋友聚会时,或出席重要场合时戴着它,有太多张照片可以证明,你有多长情。
我小心翼翼取下项链,擦去浮土,看到两端的金属螺旋扣已经氧化,长时间垂挂也使得穿珠的线绳有种岌岌可危的松动感,这些都是时间留下的痕迹,也是你逐渐离去的证据。
我轻轻把它装进透明收纳袋里,拉开放置你遗物的抽屉,安放好回忆。
2022年05月12日 第七十二天
除了你刚走的那几天,我和爸爸在话语中从没刻意回避你,每次提起你时就仿佛你还在,只是去旅行了。
不知这样的心态算不算健康,但我也不愿多想,一些原本容易纠结的事现在变得不再重要。
平日里心态尚好,只在每次睡醒或遇到麻烦时,悲伤的感觉会比较明显。开心的有效期也缩短了,因为无法与你分享,总是不久就黯淡下来。
但也还是有积极向上的一面,比如爸爸开始用心养绿植了,心思比从前细致了;我呢,努力把每一天过得充实踏实,珍惜平淡的日子。
我们承接着你对生活的态度,延续着你未完成的事情。如果你看得到,应该会欣慰吧。
2022年05月13日 第七十三天
想想这几年,真的流了太多眼泪,大部分是别人看不到的。
而在医生面前,我有过两次流泪的经历。
一次是准备进入治疗时,我们临时起意去北京再找专家看一下,放弃了这边的住院资格。回来后床位没有了,医生也毫不客气地告诉我,排队住院的病人很多,等着吧。我急得哭了起来,耽误哪怕一天时间都会加剧我的恐惧。
另一次是你病重时,能用的最后一种方法也显示耐药了,在诊室里我哭得很无助,一向说话不留情面的主治医生也连连叹气,露出难得一见的柔和。
一个是开始,一个是结束,眼泪穿针引线地把两年半时间连结起来,记录了你的生病历程和我们的苦苦挽留。
2022年05月14日 第七十四天
因为周末的教资面试工作,昨晚一夜没睡踏实。
三年前就获得了资格,后因各种原因都没去成,如今没了揪心和纠结,通知下来后即刻报了名,没想到第一次正式参加就做了组长。
肩负重任,又没有实际经验,内心因此忐忑不安。幸运的是同组的两位前辈十分友好,而我也极不好意思地坐在中间统领全局。
下午四点结束了一整天的紧绷,过程顺利。离开考点后,第一时间给爸爸打去电话分享感受,滔滔不绝讲了很久。
挂了电话,怅然若失的感觉在心里氤氲起来。想到过去类似的情景,电话那头和我对话的人是你,凑在一旁的爸爸不时插话进来,然后被你“嫌弃”地禁言。咱仨的日常就是这样嬉笑打闹毫不严肃,而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不管遇到什么,都忍不住立刻向你诉说。
2022年05月15日 第七十五天
前些天排队结账时,站在身后的朋友说:“你有根白头发。”
那位置我看不到,朋友也不敢拔,怕误伤其他。
并不意外,前段时间的心力交瘁一定会滋生出不少白发,从前只在掀开细寻时才会发现一两根。
现如今同龄人在聊天时难免涉及衰老话题,处于这个年龄段的我们,心态往往还停留在二十几岁,可身体却被时间不留情面地拖着向前——新陈代谢变慢,眼周细纹浮现,再过数年,还要对抗肩膀、腰椎的疼痛,习惯近视镜、老花镜的切换,等等等等。
陷入年龄焦虑的我曾和你提起过这般烦恼,你说,要坦然接受自然规律。
我让爸爸帮我拔下那根突兀的白发,扔进马桶。
随它去吧。
2022年05月16日 第七十六天
又到满月时。
这一次满月邂逅月全食,可惜国内正值白昼无法观测。在央视网的报道中,我看到巨大的圆月从希腊波塞冬神庙缓慢升起,绝美无比,网评“神话照进现实”。又想起了那年秋天我们在旅行归途中看到的月亮,一眼望去,误以为是竖在商铺楼顶的巨型广告牌。
昨晚和今晚我都照例看了月亮,明晃晃挂在南边的夜空里。我们讨论过多次月亮升起的方向,依然没有搞清规律,后来作罢。好处是常在不经意抬头时收获惊喜,而一旦弄得明明白白,岂不就丢了心潮澎湃的权利。
很多事都如此,糊里糊涂比较快乐。
2022年05月17日 第七十七天
天气逐渐燥热起来,连续几天的工作也让我疲惫困乏,每天晚上一沾枕头就睡着。
搭在椅背上的、堆在床上的衣服一直没时间收,桌面上也乱糟糟的无暇整理,但我仍坚持着每天的记录,穿插回忆着关于你的过往。我不想让那些细节的印象有天变成满屏雪花的电视机,再用力拍打,也只能断断续续跳出无法接连的画面。
人的记忆即便没有期限,也会被时间的沙尘逐渐掩盖不见,幸运时会遇到一阵风、一场雨,露出端倪,却也难逃残缺腐朽的命运。
所以这些文字是心情的记述,是日复一日的想念,更是在回忆和反思中,寻找未来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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