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几乎就幸福了

遇见你几乎就幸福了 遇见你几乎就幸福了

国庆放假的第2天，是个适宜婚嫁的黄道吉日，30岁的老姑娘——雪姐结婚了。雪姐这一脉人丁单薄，子嗣不旺，家中仅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亲戚，雪姐父亲思虑了许久，最终找到哥哥，拜托他代表婚礼上的女方家长发言。

婚礼前一天晚上，哥哥拉着我跑到小区外憩息的亭子附近，一字一句地朗读着发言的稿子，让我帮他一遍遍逐声校对着普通话的口音和音韵。秋天夜晚的天气有些发凉了，树叶萧萧瑟瑟的风声吹过耳畔，害得周围的静谧氛围也变得喧嚷起来，我看着，冷风里，和着风声，树声，月光，说不清是附和还是抗争着的哥哥，明明已经有些厌烦与疲倦，眼角却开始有些发酸。

第二天的婚礼上，一向最讨厌这种所谓斯文做派的哥哥，还是穿了整齐精致的西服，穿了得体大方的白衬衣，打了规矩严整的黑领带，我许久不曾见到他眼里闪着这些流光溢彩的星星了。他在司仪的引导下，侃侃而谈，谈笑自若，恍惚间像极了年幼时拿着形形色色荣誉证书在我面前炫耀的模样，容光焕发，天真机灵。我许久不见他这样振作，低下头，偷偷地抹了抹几滴落到衣领上的眼泪，不经意间，瞥到了角落里穿着婚纱，一身白衣、熠熠生辉的雪姐，她眼里含着闪烁的晶莹，几颗几颗的透明珠子，那样生动，却又消失不见，那珠子，我见过的，是我对曾经喜欢的男孩子求而不得时也出现过的。

我哥哥，他从来没有输，没有输给过任何人、任何事，他是这世界上最努力、最上进、最勤奋的人，他只是命不好，劫太多。他过得潦倒寒酸，不为人待见，不过是因为生活给他的伤口太多了，命运从来不肯怜惜他一丁点。这些深刻与真实，这世界上，只有我和雪姐知道，他们都看不见，或者不想看见。

雪姐喜欢了哥哥30年。30年，不过是三旬年，不过立志成家之年，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生的三分之一，比起天长地久和一生一世，它不算长，比起一朝一暮和一时一夕，它也不算短，它处在中间，不多不少，不过恰好是她活在这世上的年岁。

他们是从小一起玩着长大的青梅竹马，所有除此之外的感情，不过是这么多年来青春期里渴慕爱情的雪姐，一个人在原地兜兜转转、跌跌撞撞，演绎的失败了的独角戏。雪姐爱一个人的做法像孩子一样，很直接很简单，就是对他好，可劲可劲地好，可劲可劲地对他好。哥哥从来都是有所察觉的，哥哥一直心思细腻敏感，但他却装作不知道。舅妈跟着外面的男人私奔，他在5岁就没了妈妈；舅舅从此吸烟酗酒，一蹶不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一个有完整期限的爱，这些爱都是有时间限制的，他抗拒不了。雪姐对他的感情，就好像一个有裹得五颜六色的糖果，虽然甜，却是有保质期的，他从来不相信什么永恒的东西。

但是雪姐却是哥哥年少时唯一的亲人，在那段惨痛暗淡的时光里，陪着他，不说话，蹲在墙角，静静看他哭，陪他哭。哥哥曾经说过，雪姐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他可以给予100分信任的人，甚至连后背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交付的人，但可惜的是，雪姐不适合做哥哥的红玫瑰情人，也不适合当哥哥的白月光妻子。年少时，我不懂事，曾问过他原因，他笑了笑，雪姐应该有更好更安稳的生活。一个职高毕业、开着修手机店铺的人，与一个博士毕业，吃着皇粮的北大高材生是不匹配的。癞蛤蟆吃天鹅肉这件事，他是决不会做的。而且他的命，不好，不详，克父母，克亲人，克近人。

这样的回答，雪姐恐怕听多了，耳朵出茧了，也不再理会他了。只不过是继续习惯性地待在他身边，说不清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友情。只记得哥哥的婚礼上，雪姐就安静地坐在下面，一言不发，整场婚礼像好友重逢般笑着，笑容里的含义太深奥，太复杂，我看不懂，也不想懂。雪姐，这么多年，纠纠缠缠应该很累吧。

哥哥发言结束了，台下响起了不齐却响亮的掌声一片，我擦了擦已经红了的眼眶，抬起头，顺着哥哥目光的方向，他正望着雪姐，目光交汇的瞬间，时光穿透了记忆里时光的碎片，碎片里全是温暖，我看不清这一幕，总觉得太耀眼，耀得我眼睛生疼。

记得雪姐好久之前，跟我说过一句话，有些人，只适合遇见，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只要遇见就好了，就满足了。当时我的反应，是嘲笑，是不解，可那一瞬间，我却仿佛懂了。

婚礼过后，雪姐从北京寄到老家几张照片。上面新郎红着脸，已经有些站不稳，却还是执着地替雪姐挡着酒，雪姐站在一旁，有些害羞得不知所措。哥哥对着我说“你看，你看看，阿雪多笨，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笨，哈哈哈……”

可是哥哥，你却笑着笑着就哭了，你知道你的哭声多大多惨多亮多吓人吗？这么多年，还是见你第一次哭。

遇见你几乎就幸福了，哥哥，有些人只适合遇见，于你，于雪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