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我在一个简陋的要命的教室看完了刘卫东发在《萌芽》里的文章—《开往成都的火车》那时候,我还没有坐过火车,所有的对于远行的遐想,在那样一个浪漫天真的年纪里,开出花来。
我16岁那年,在一个离家很近的高中念高一。生活简单而单调。教室在五楼。每个下午,从窗外可以看到下面篮球场上我们班男生的身影。每个晚自习上课前几分钟,他们总会把衣服搭在肩膀上抱着球大汗淋漓的走进教室,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年级主任经常会在走廊里巡查晚自习。记忆里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教室前面的热水器总是加热状态,手套也没有温度。在早自习中等待黎明的到来。
教室后面坐窗边的那个男生,总是第一个到教室。然后对我说早。冬天刺骨的寒风总会在我不小心就吹进我的脖子、心脏。那时候我的同桌是萍,男朋友是B栋教学楼上高二的森,他会在每个早自习把早餐放在萍的书桌上。而半年后我离开那个班的时候他们已经分手了。记得萍曾经对我说,她曾经一个人远行,坐火车到湖南或广州,家里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他留不住她。后来某天,在QQ上收到她发给我的照片,是在某个城市的地铁站台,背着大大的行李包,桀骜的眼神里流露出对世俗的不羁性格。我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只是,家里有后妈的生活,已经不知道哪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半年后同我一起离开那个班的,还有坐我斜对面的欢,因为极高的绘画天赋,进入了川美。 之后便失去了消息。我想,开往成都的那趟列车上,她一定在默默难过。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年某天我们一起爬山她说不想离开。
我现在终于明白,我在高三所有做过的努力,只不过是为着有一辆开往远方的火车,把我载着离开X城。于是,我一直在等待。高三那年秋天,母亲从北京回来看我。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沧桑。从北京带回了很多我在南方从没见过的水果。她说,好好加油,像哥哥一样,考在北京。我只是做了简单的回答。我想,那年所有的斗志都只是应着我想离开的缘由。我必须要离开。我渴望有一辆火车,把我带到远方。可是,时间却那么漫长。冬天也那么漫长。食堂外的银杏树掉了很久的叶子在某个早晨我终于看见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立在寒冷的风中。我穿黑色羽绒服,戴白色耳机,不扎头发。抱厚厚的复习资料,去自习室,或回到在九楼的宿舍。冬天的清晨,六点起床。对于这个南方还未苏醒的小城的早晨,天空是好看的紫色。大家都为高考,我只为离开。习惯不说一句话迅速刷牙洗脸快速下楼吃饭然后到教室背方程式记英语单词。每次下楼,总会把声音踩的很响,急促的脚步声里,我仿佛听见火车的轰隆声,随后渐行渐远。
偶尔会在星期五放学的时候,去码头坐一下午。看过往的船只,或河边写生的人。直到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我的心,在经过高三无数次考试之后,已经变得无坚不摧。老师还是每天发很多的复习资料习题试卷,数学老师还是会把极其困难的数学题讲的很明白透彻。我只是坐在窗边,看着教室外面那颗高大茂密的树不断地掉叶子。坐我后面的枫说,等到哪天这棵树上的叶子掉光了我们就该离开了吧。分明记得,照毕业照的那天,我在教室外面大声的读英文,时间是五月,树上的叶子却已经发了新芽。毕业照的画面已经定格,就在相机那一秒钟的咔嚓声里,记录了我们整个高中的所有回忆。等到自己终于可以离开,心却莫名的难过。
那段日子,父亲的概念是模糊的。高考前某天我还在上课的早晨,他搭早班车来学校看我,手里提着我爱吃的水果。只是说,一切都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只是深深地记住了这样的一句话,十八年以来,我知道他所能给我的,是那代水果里谁能承受的所有重量。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不管给我去不去北京或者广州。我只是在等待,一辆火车,载着我离开。
高考前两天,在中央财经的哥哥给我打了电话,我仿佛能感觉到北方的气息,在电话里蔓延。他说,一切都是自己的想法。
时间就如同那消磨在每个夜晚的黑暗夜色,不知道来的方向,也不知道将要去往哪里,可是自己却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曾经体验过。
后来,我在每个晚上梦见火车,它在浩瀚无垠的大草原上缓缓前行,或是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隧道,前方,是划好的路线,未知的迷茫。就在那样的日子里,我走过了高考。那时,自己已经像一根漂浮不定的水草,不知道该停往哪里。我的未来,因为高考的失败,走在了一段极其黑暗的时光。我找不到自己。甚至,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我开始怀疑,我终也等不到那样的一辆火车,把我载向远方。我的世界的中心,已经慢慢沉沦,看不见。只剩下巨大的黑色漩涡,在每个梦境中出现。
如果,所有的东西都被否定,那我还有什么自己的想法?
某天,母亲敲开我的房门说,不如出去走走吧。
那列火车从达州直达广州。我以为我会去北方,但那时候我只为寻着一个出口,通向未来,或一条路径,通向内心。
当火车开始穿过一个又一个的隧道,在黑暗和光明之间来回奔跑。就像曾经逝去的日子变得忽明忽暗。也还记得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坐在电视机前看《小兵张嘎》或是在夏天的午后把网椅挂在家前面的两颗大树下乘凉。网椅摇走了我童年的所有美好时光。杨槐树是不是还是会在每个夏天开满一树的花呢,小时候一起玩黑猫警长这个游戏的伙伴,此刻他们又该是搭上了哪辆离开家乡的火车?生命终于在这里开始有了启程的意义。
也许,父亲此时还在乡村的某条小路上,唱着一首老歌,母亲还在家里忙着农活。天空一定是我喜欢的颜色。月亮还会在房顶上升起。四年前和哥哥一起在晚上看的北极星,还是 一直在原地。只是,我们已经不在那里。
火车穿过田野、庄稼地、山脉……从车窗看出去,所有的景物都被赋有大自然最美的色彩。是不一样的心里感受和体验。
生命在这里开始有了生存的意义。
后来,你们也已经启程。达州至上海昆明浙江南京北京黑龙江新疆大连成都……
我只是一直在路上,看着过去发生的种种,然后慢慢遗忘。你一定不知道,将来我们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告诉自己曾经也多么意气风发的大谈自己的梦想与理想。
同样的,平静也是慢性的沉沦。
我一定会记得,在十八岁末,我在开往广州的火车上,找回丢失了十八年的自己。
你看见了么,那辆开往广州的火车,载着盛夏的果实,在野外自由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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