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人文精神的回归

2020年8月4日  星期二  晴

现代医学的高速发展，让我们对未来有无限的想象和展望。而最可怕的想象就是：病人进入医院，经过指纹验证、无人分诊台，像是传送带上的机器一样自动被送入实验室，在流水线上完成各种检查，由超级电脑进行监测和处理，最后送到手术间，由机器人来做手术。

整个过程见不到一位真正的医生或者护士，哪怕直到最后一口气，驾鹤西去，也见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这是多么现代化、自动化的医疗过程啊！可是又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让人在孤独和荒凉中度过那些与疾病、死亡作斗争的岁月。实在是不能想象那种没有爱和温度的医疗带给人的冰凉、冷漠的体验。

还有一种对未来医学的想象也让人不寒而栗。那就是将来的某一天，我们可以像制作面包一样——将面粉、凉水、酵母混合起来，揉搓几下，放入烤箱和面包机中，等待成品——人工“制造人”，无需生殖细胞、受精过程，更别提爱情和家庭。“人”就可以复制了，从而挑战技术、挑战上帝、挑战一切！这又是怎样可喜、可悲、可怕的情景啊！

这只是未来科学可以达到的范畴，但绝对不应该是未来医学应有的模样。如果机器人来操纵一切，那么又有谁来操纵机器人呢？这个世界不全成了冷冰冰机器的世界了吗？更可怕的是原本思维活跃的人还感染了机器的思想和味道，整个人失去了自己独立的思考和创新精神，变得机械而冷漠。

虽然未来的世界和医学由于基因技术、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改变了人与人、人与世界、人与其他物种之间的关系，我们每个人几乎没有了隐私和自我，都只是巨大电子系统中的一个微小芯片，一切都被大数据所淹没，但是，我们如果能够重视整体观念和系统认识，避免研究的偏颇，防止过度诊断和治疗，强化技术进步与人文理念的结合，就能让“以人为本”价值观的回归，就能寻求一种新的医学智慧。

医学原本就不是一门纯粹的、完美的科学，而是一个变幻莫测、难以捕捉的知识、技术和意识系统，医学有两大特性，一者是医学本身的局限性，因为人类自身的未知数是最多的，不同个体有太大的差异，所以诊治的结局是最难以预测的，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医学打破了生死的自然规律，可能误导人类抗拒必然的死亡。做为医者，我们的确在寻找消除病痛、延长生命的药方，但应该避免无意义的，甚至善意的扰乱。长生不老、无疾而终，不过是一句敬语和神话。没有包治百病的药方，什么都能治，就意味着什么都治不好；没有任何副作用，就意味着没有作用。很多很多聪明的医生治愈了很多很多没有病的人，这无疑是过度医疗带来的危害。

同时，医疗的另一个特点是在活的人体上施行诊断和治疗，医学的对象是活的、有生机的个体，是有思想、有情感、有意识、有家庭、有社会背景的人。在诊治过程中有着太大的风险性。

甚至有些“病”越治越坏，比如历史上曾经使用过的人工合成雌激素：乙烯雌酚就会导致阴道腺瘤、透明细胞癌，而治疗孕吐的“反应停”导致胎儿呈海豹一样的短肢畸形。医疗有着很大的风险性，在诊断上有误诊、创伤的风险，在用药上有毒副作用、剂量耐受差异、过敏的风险，在手术上有麻醉、出血、损伤、感染的风险。诊疗过程中随时有意外和并发症的发生。

我们的医生不仅仅只是解读报告、控制仪器的技术工作者，治疗并不总意味着治愈某种疾病，有时候意味着体恤，减轻痛苦，医生的注意力要集中到病人的体验上来，而不仅仅集中到疾病的过程本身。要让医学人文精神在我们的诊疗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用交谈和爱让患者感受到医者的关怀。格蕾莎修女说：“我们常常无法做伟大的事情，但可以用伟大的爱来做些小事情。”

朗景和院士认为医学是人类情感的一种表达，是维系人类自身价值，并保护其生存、生产能力的重要手段。医学是仁学，医生要做的事情就是诊治、帮助和关爱。无论是基础研究、临床研究、教学研究，无论是西医、中医及各种医疗保健都应贯穿哲学理念与人文关怀。我们不能保证治疗好每一个病人，但我们保证好好治疗每一个病人。

当代医学技术的飞跃发展，极大地推动着医疗技术地进步，它在提高诊疗水平地同时，却出现的一个重大问题就是人文主义精神的失落，以统计学及仪器结果为“金标准”，忽视临床经验及疾病历史，忽略对话与交流、关爱与信任。患者不知道谁是自己的医生，医生不知道谁是自己的病人，“见病不见人”是为医之大忌。离床医疗，已经成为一种危险倾向，离床医生，也变得越来越多。

只有走到病人床边，与患者进行完整的人格交流，给予病人关怀与爱，这才是我们医生应该做的事情。患者总是记得那个对他温言细语、体贴问候的医生，总是不会忘记那个给他无穷力量和支持的医者，总是在自己受到疾病折磨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这个充满爱意的医生。一个拥有人文精神的医生就像一个小太阳始终会给患者光和热、温暖和希望，始终会吸引一大批患者围绕在他的周围。

一个医生只有当他自己不是一架医疗机器，而是活生生有着广泛兴趣和活泼感受地人，他才能相应地不把病人当做疾病，而是当做完整地人来对待。“德不近佛者不得为医”，医生只有拥有一颗博爱的心去无微不至地关心人，照顾人，治愈人们受损或者缺失的身体机能，抚慰人们被病痛伤疾摧残的肉体和心灵，这才能让医学人文精神回归，也才能做一个好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