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大明湖正南门进去,过了稼轩祠码头,行不多远,便到了稼轩祠。大明湖游历频仍,却总是过其门而不入,此次才算正式登门膜拜瞻仰,也算了了平生心愿。
稼轩公自青年时离开历城府,直到终老异乡,大约就不曾再回来过了。想他在“西北望长安”之时,是否也顺便思恋一下依然在异族统治下的故土。
饱饭闲游绕小溪,却将往事细寻思。有时思到难思处,拍碎阑干人不知。
——这首小诗流传不广,其意蕴却恰似“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心绪激烈之时,无以表达,诗人只好手拍栏杆以解胸怀。情绪深沉复杂得很,空有一腔报国志,却只能退隐山居二十余年后郁郁而终,直教人一声叹息。
站在祠堂西院的停云堂前,正是正午时分,冬日的阳光直直地射过来,使得这清冷的院落里有了些许暖意。堂前两侧有两株枯枝石榴树,靠着院墙处植有修竹若许。枝叶苍青。
稼轩祠由原来的李公祠改建。据说其他地方的李公祠都被拆除了,唯有济南的因为改了姓氏易了祠主才得以保存下来。也算是一种运气。原来李公祠后面临湖一楼名曰飞龙,后来随主祠一起更了名,唤为集山楼。用的是唐寅的字。楼前湖中的小亭原来叫做觉沤亭,现在叫九曲亭,又有名曰藕亭。亭前有通向湖岸的曲折石桥,也是有名字的——九曲桥。所谓:集山楼临大明湖,九曲桥通九曲亭。
我去时,集山楼和九曲亭正在做淡季的维修保养,亭子进不去,集山楼却还在正常营业——集山楼变作了集山楼茶社。茶社分三个等级,大堂,院子,楼上。茶单上价格也是步步高升。高高的名匾挂在二楼之上,推开前堂后门,可进入院子,院子一侧有台阶,便可“拾级登楼,凭栏远眺,南见历山,北瞰鹊华,”叹一声:集山之名庶几无虚。
怎奈穷书生一个,连跨进院子的勇气也没有。只好老老实实坐在大堂里吃一碗十五元的馄饨聊表心意。座位临窗,阳光无私照拂,馄饨汤热气袅袅,也算是小有佳趣。
茶社吃了一顿中式简餐,又买一套线装本上下册《辛稼轩词集》,作为至此一游的信物。沿湖岸折返,途经遐园,信步而入,尼山书院门开着,进出的人三三两两。没带借书证,只是进去在一楼回廊转了转便又出来。射圃内有两个人在练习古式射箭术,一位男性年长者,一位穿着古装的年轻女子。围观者七八人。
出了大明湖南门,路对面就是古老的“曲水流觞”处——曲水亭街。曲水亭行使了冠名权之后,便低调安静地躲于一隅,被后来者抢了风头——百花洲是那后来者。百花洲原来是一个臭水池子,如今也是旧貌换了新颜。百花洲有四时之美。无论是在左岸还是右岸,都有一些凭栏远眺者,拍照者,只是再无有拍栏者。
我喜欢站在曲水亭街隔着百花洲远望对岸。对岸古屋栉比,垂柳依依,都倒映在湖水中,仿若一幅色彩变幻不定的动态油画。曾南丰的百花台与李沧溟的白雪楼,已然消逝于历史的变迁中。烟波与客同樽酒,风月全家上采舟。——如今的百花洲太小了,只能凭栏欣赏,无法泛舟其上了。
明城府新近开发,节假日人气尚可,平时人迹寥寥,闲来走走,却也清静可爱。问山巷口那一藤凌宵花在夏日里叶繁花茂,如今枯藤缭绕,一味的水墨意趣。
自打乾隆帝与那夏雨荷大明湖畔私定了终身,济南城又增添了新名片。单这新的百花洲便做足了文章,雨荷酥,雨荷池,雨荷居,雨荷巷,一个虚无缥缈的艺术人物抢尽了实际的风流。更有真假莫辨的刘墉题书的芷兰第。芷兰第石墙黛瓦,古风森然,院内墙侧有一眼芷兰泉,松竹掩映之下,泉眼细弱无声,静静流淌。
原想着去芙蓉馆听一段相声。去年元宵节凑热闹去听过一次,也有年轻的相声演员站在寒风中的雨荷池畔做过表演。如今去时,却是要收费了。芙蓉馆前也有一方池塘,不知其名。池内有游鱼一群,寒鸭几只,鸳鸯几只,白鹅几只。一对黑天鹅悠游在远处的水面上,它们大约是新来的,从前不曾见过。
池畔闲人几簇,或扶栏,或拍照,或嘈杂做声,池内生物并不受惊扰,各行其是。所谓各安天命是也。
不知道有没有人也像我这样心里想着,要变成那池中之游鱼,无思无虑,无拘无束,连那些连累人的记忆,也是转瞬即逝。
后记:图是今年所拍,文章却是作于去年冬日。春秋复春秋,冬夏又冬夏,不知觉间,一年又将尽。光阴倥偬,韶华易逝,深夜梦回,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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