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了霉的灵魂

发霉的灵魂

枯黄的杨树叶，在空中扑簌簌落在地上，一片片把整个北方大地都染成了枯黄色，深秋的西北，对于他而言总有一种令人崩溃的压抑感，这是这么多年来让他最难受的时节，一到这时，烦躁、郁闷，曾经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心理方面的疾病，直到凌 冽的西北风再次刮起，漫天飞雪再次将他从这无尽的煎熬中拯救出来。

其实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忘了是多久，大概很多年以前了，印象中他是喜欢秋天的，柔柔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屋来，在老屋营造出一种安静慵懒的氛围，还有那窗前黄灿灿红似火的树叶，多么热烈，如同灿烂的少女一般。不知道是幻想还是什么，他记得小时候和弟弟在村里的小道上走着，在村口有一片片黄灿灿的杨树林在秋日夕阳的倾照下居然没有一丝的声响，他和弟弟是退着返回的，静谧得可怕。

这一刻，他躲在出租屋灰暗的角落，像是一只受尽欺辱的小猫，小心翼翼并努力回想，不久以前他还是那么开心，一切刚刚开始一切充满希望，似乎这些年所有的不快都发生在这个季节，也许是习惯了在这个季节悲伤，他想不起来这次是什么让他感觉如此压抑但就是莫名奇妙的压抑，外面的阳光多么明媚，但他感觉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发霉，一切正在变得失去色彩，对，就是那种死灰色。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于是他像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和同事开玩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但是心病总是骗不了自己的，闭上眼就像噩梦般让你不得安宁。街上行人如潮，有的欢笑有的愁眉，那些愁眉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呢？大概没有人会像他这般吧。

他起身，试探着将手伸向阳光，瞬间又缩了回去，仿佛这光线会灼伤他一般，他想起来了，那些自己努力不去回想的事情，全部发生在这样的秋天。这次他不再考虑现在该怎么走出这种阴郁的漩涡，一想起以后的年年岁岁都要受尽这样的折磨，他开始怨恨起来，要是没有那些经历，自己是不是会和其他人一样生活在阳光下？

那些被他压制的有些发霉的记忆似乎有些清晰了，那是一个阴雨连天的秋季，北方的秋天有时候阴雨特别多。在家待得有些发霉的他撑了一把伞便出门了，落在地上的树叶在雨水的浸泡下有些烂了，脚踩上去变成了一撮叶泥，散发出有些令人作呕的气息，毕竟是深秋了，自己呼出的气在嘴边反反复复的萦绕着，如同吐出的香烟一样，只是他不抽烟。

不，不，他开始否定自己，这些记忆好像不是真的，其实他已经有些分不清幻觉还是真实了，生病的父亲，操劳的母亲，时常发病的父亲，无能为力的他，大概总有写真实的吧。昨天晚上他爬上天台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流，其实一切已经打算好了，十多年来他有些厌倦了这样的挣扎，也许只要短短的几秒就会解脱呢。

他不再去想那些早已分不开理不清一团糟的记忆，继续躺在那张角落里的沙发上，任黑暗一点点将自己吞噬，任灵魂一点点发霉变质，这一刻他嘴角露出了意思笑意，从来没有感觉如此轻松，大概那些心理健康的人就是这种感受吧。

十二点的钟声开始敲响，他缓缓睁开双眼，借着月光在镜子中看了看，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呢？

脸部没有任何表情，眼睛有些浮肿，头发有些花白，但脸庞明明还很年轻，许久未清理的胡须有些随意的贴着下巴。

窗户是打开的，街道比往日寂静，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就那么纵身一跃，像归巢的燕子一样，从天际俯冲而下，砰地一声砸向冰冷的地面。

西北风吹起，一夜之间将枯黄的树叶刮了个精光，第二天天微微亮，洁白的雪花在天空一星半点的飘向大地，似乎要将世间一切阴霾全部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