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太久的日子回家,记忆里的小村庄突然变得亲切起来了。或是因为生病了,或是工作厌倦了,正好有这么一个地方,不好不坏,恰恰好可以逃避。
黄昏时分,我匆忙走出高铁站,赶上公交,最后蹭上老弟的电动车,在夕阳落下的前一刻回到了家。门口照例是纳凉的老年团队,爷爷奶奶在那里摇着扇,听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作为以后交流的“谈资”,见我过来,招呼一声“回来了”,‘了’字惯会拉的老长,听着倒像是疑问句。进了家门,我和老弟先喊声“妈”,通报一声已经回来了。老妈从房间出来,问了一句“什么情况,检查出什么问题”,拿着我的报告单看了看,也不知道看明白没,只说“没事没事”,盯着我仔细打量一番,问“想吃什么,妈给你做?”,简单问答后我开始放我那一包又一包的小行李,她赶去做她的饭。老弟打开了话匣子,一串又一串,吐槽在家的这个暑假多么的无聊,吐槽老妈,天天追剧,晚上看《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白天看《延禧攻略》《如懿传》,也不怕串剧。吐槽老爸,一天到晚泡在羊场里,结果羊被老妈偷偷全卖了,生气到不想回家.......然后带我看他买的新电脑,玩的新游戏,一局结束,老妈的饭也好了。老远就传来“吃饭了”的吆喝。老年纳凉团队也及时解散了,各个踱着步子摇着扇慢悠悠地回家吃饭了。锅碗瓢盆碰撞地声音从厨房里传来,爷爷盛着饭端回自己的房间,边看电视边吃;奶奶在饭桌上“高谈阔论”今天的‘见闻’,老妈悄悄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老弟朝我眨眼微笑。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这样的日子是何时出现的,也许一直有,也许这个暑假才出现。
晚上老爸出工回来,拿着手机直奔我来,让我看看他的手机支付宝,怎么使用,如何转账,我开始慢慢地教,他听得超级认真,最后举一反三,把自己的账号密码都修改了,还学会了把银行卡里的钱转余额宝,打算看看能不能收益多些!打发走了老爸,时间已经不早了,洗漱后我坐在竹篾编成的凉席上,透过窗纱,望着窗前院子里的枣树,已近秋日,枣子青黄一半悬挂在树上,吃枣的人少了,打枣的人也老了,一串一串的枣子随意的长着落着。微风阵阵,不断吹过树梢,青绿的叶子哗哗地响着,青黄的枣子咚咚地敲着地面,偶尔碰到院子里的脸盆、铁锹,发出清脆地铛铛声。夏尽秋来的日子,不冷也不热,伴着风听着这叮叮当当的音乐,一晚好梦!梦里飘上云端,只留下一点愁绪,爷爷太瘦了,该补点什么,奶奶太唠叨了,什么时候听听她的东家长西家短......慢慢地都散了,只听见树边墙角的蟋蟀,一声又一声,渐睡渐沉。
清晨在枝头麻雀的啾啾声里醒来,伸伸懒腰,门外已经传来老妈“吃饭了”的嗓门。匆忙洗漱,饭桌上爷爷已不见去向,奶奶仍在阔论,我突然想起昨天,问了一句:“爷爷为啥老自己吃?”,奶奶来了一句“你爷那个怪人,老喽,怕流哈喇子,你们嫌弃,悄悄躲起来呗!”,然后很得意地说“我就不怕,这有啥的!”。我点点头,立刻赞同,无比肯定地说“对!”。也许这个日子早已有,我忘记了原因,印象里还是那个走路带风,说话严厉的让我和老弟都乖乖听话的“神”,可是忘记了,他也老了,老成了这样的“倔老头”!
吃过早饭,午饭又近了,离我走的时间也近了。老妈追剧,我玩手机,老弟打游戏,老爸照样出工不见人影。老妈看着表,暂停了她自己也分不清的剧,去准备我的“临别饭”,老弟游戏未结束,吩咐我一会要等他,他送我。吃饭的桌子上,听见我要走,爷爷端饭的手停顿了一下,问了两句:“现在走?要不要枣?”奶奶说:“冰箱里有蒸熟的,我给你晾出来。”
爷爷端着饭回了房间,一会儿在院子里喊“竿子呢?竹竿子去哪了?”,在院子里踱来踱步。老弟说“爷爷准是给你打枣子去了”,果然,话音未落,我听见了噼里啪啦的枣子落地声。掀开门帘,爷爷佝偻着背,用竹竿子勾着枣枝,不停地摇晃。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汗水不停地从脸上流下来。他放下竹竿子,大声喘了口气,又佝偻着背,低着头仔细地寻找掉落的枣。树下铺了一层五颜六色的纱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出来的,他把找到的枣子都放上去,我说:“爷爷,我用不了这么多,一点点就够了。”他喘了口气,抹了抹脸,蹲在地上,说:“又不是你一个人,给同事们都带点。”屋里的奶奶出来插了一句:“你爷爷这人啊,老想着给别人吃,自己倒是舍不得。”我和老弟帮着去捡枣子,放到纱网上,爷爷边挑拣边说“别拿那些软的,不好吃,要拿硬的,特别红的,好吃!”。突然想起柳永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未觉“晓风残月”,未叹“千种风情”,竟也“无语凝噎”!是暖,是酸,是涩,是苦,我早已分辨不出!
走的时候天特别蓝,白云一朵又一朵,老弟说都可以作风景画了!那个小村庄,那一座院子,那一树微风,那一串挂在枝头的青黄枣......送别何须流离意,一树清风满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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