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剑七

1

“话说那晚，残剑七自己一人，拎着一把残剑直入静南山庄，山庄庄主莫南风召了三十弟子把残剑七团团围住，说时迟那时快，莫南风一刀挥了出去直劈残剑七的脑袋，残剑七脚步轻移，只一步就躲开了莫南风这一刀……”

说书人在台上说得口水飞溅舌灿莲花，若不是本尊就在那儿，宋老六真的以为那说书的当时就站在现场。

“你真的杀了莫南风？”宋老六问道。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黑衣男人，一把残剑用黑布牢牢缠住绑在背后，一道刀疤劈开了他的左脸，盘在他的脸上活像一条长蜈蚣，另外半边脸用牛皮面具遮得严实。

他就是残剑七。

“江湖上不都传开了？”残剑七饮了口烧刀子，辛辣的酒水落进肚里，烧得胃里一片火热。

宋老六叹了口气：“残剑七，你再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天，你的人头钱就又涨了，迟早有一天你的红榜被揭......”

“那就揭，我这条命早就不属于我了，谁能拿走，便拿去。”

宋老六皱了下眉，没接他的话，岔开了话题：“你想杀的人都杀干净了吗？”

“还差一个千头鬼。”

每个人都有仇家，残剑七也有，不过残剑七从来都不肯告诉宋老六他的仇家都有谁，只有在他杀了一个后，才会把下一个说出来。

“千头鬼？”宋老六听到这个名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年了，传说没有人能够在千头鬼不愿意现身的情况下找到他。你打算怎么杀他？”

“先不杀，有人委托我去找一个人。”

“找谁？”

“司徒空。”

宋老六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鸿剑客司徒空！你不是说他死了？谁委托你找他的？”

“唐落雪。”

宋老六颔首，“难怪，唐家大小姐从小就和司徒空互生情愫，要不是司徒家散了，司徒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恐怕两人早就完婚了。唐落雪是怎么找上你的？”

“我从静南山庄出来被她看到了。”残剑七脸上难得出现了懊恼的神情。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司徒空死了？”

“她不信。”

“……”

宋老六沉默了良久：“司徒空真的死了？”

“死了。”残剑七饮完了最后一口酒，起身走了。

2

天祝湖上漂着一叶扁舟，倏然风起，吹得满湖涟漪。

舟上的人目眺远方，眸若清水。

“真没想到你会答应帮我找人，我以前找了很多人，他们一听我找得是司徒空，没有一个愿意帮我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他人缘这么不好。”

残剑七立在船头，冷声道：“那是他们怕被司徒空的仇人杀了。”

“你不怕？”唐落雪笑了，唇角一扬，整张脸都明媚了几分，“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脸上有疤。”

“那为什么不遮左脸？”残剑七不语，唐落雪也不在意，“你们江湖中人都喜欢搞神秘。”

岸边不知哪家青楼的歌女轻弹琵琶，迎风而唱：“ 水风轻，蘋花渐老，月露冷、梧叶飘黄 ”歌声娓娓袅袅，落到水里。

“你为什么叫残剑七？”唐落雪忽然问道。

“我要杀的人，都活不过我的第七剑。”他说。

3

唐落雪带着残剑七去了冷口，司徒家的老宅。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当年司徒家散了后，这里不知道被谁烧成了平地，地上还有着当年那场大火留下的焦土。

唐落雪在这片废墟里走了一圈，最后站在司徒家曾经的大门口，望着眼前的景象发怔，残剑七站在她身后，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残剑七。”她叫他。

“嗯。”

“我们走吧。”唐落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司徒空不在这儿。”

她的话音刚落残剑七便扬起了他的剑，当着唐落雪的面冲着她挥了下去，“锵——”的一声，打落了她项边的一枚飞镖。

唐落雪惊恐地望着残剑七的残剑，看来是被他忽然间的举动吓到了。

他把她护在身后，“杀我的人来了。你不动就好。”

暗处又有人扔出两枚飞镖，残剑七反手，把飞镖打回来处，一个蒙面人跳了出来，右手握着一柄剑。

那剑残剑七认得，他笑了，那是司徒空的父亲司徒宏的剑，残剑七眯着眼看他，果然，露出的那双眼睛很是熟悉。

“你是揭了榜来杀我的？”

他没有言语，提剑上来了，带着浓浓的杀气。

残剑七抬手一迎，擦过剑锋，两剑相对发出了一声悲鸣，空中有撕裂声，那是风被剑砍破的声音。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残剑七，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残剑七揭了他的面。

空气突然安静了。

唐落雪最先反应过来唤了一声：“司徒空？”

司徒空就站在那儿，拿着司徒宏的剑，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面前。

4

“他不是。”

哪怕所有的人都说他是司徒空，残剑七也不会信的，因为他知道司徒空三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司徒空只是个冒牌货。

残剑七提剑袭向“司徒空”，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剑法，他的剑太快了，快到“司徒空”只能凭着迎面来的剑风去挡。

唐落雪看不见剑，只能看见点点剑光，听到剑相撞的声音。

一声，两声，三声……唐落雪数着，数到第七声，剑停了。

“司徒空”低头，像是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胸口，自己的心口上插着一把残剑。

“司徒空”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睁着眼去看他，残剑七收剑，他终是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千头鬼。一切都结束了。”残剑七喃喃道。

最后一个，终于杀干净了。

5

残剑七手腕一震，剑上的血应声而落，只留下雪白的剑身。

见过残剑七剑的人都死了。

只有一个人例外。

唐落雪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那个人是千头鬼，不是司徒空。”残剑七说，“你还要去找司徒空吗？”

唐落雪望着残剑七的剑：“你的惊鸿剑是哪里来的？”

残剑七不说话。

唐落雪踉踉跄跄地走过去拉住他的袖口，“你叫什么名字？”

“残剑七。”

“剑未断之前呢？”

“……”

唐落雪伸手揭了他的面具，残剑七的右脸十分清秀，和倒在地上的千头鬼一模一样。

有泪从颊边滴落，“司徒空。”唐落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