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晚餐

最后的晚餐

【2017环华骑行 | 第11天】

早上起来后，我先看了看我的自行车前胎，从昨晚开始就没什么气，我拆下来检查了一遍也没找到漏气的地方，但它却漏气了，早上一捏果然又瘪了，拿出昨天在海口一家五金店里买的打气筒打了半天就是不进气，折腾了好一会才确认是气筒坏了，问若然借他的小打气筒试了试，不知道为什么也打不进气，只能勉强上路，等到镇上再找摩托修理店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在镇上找了一家修摩托的店问借了气筒打气，居然又没事了，真是奇怪。

上午沿着省道一路畅通，道路两边全是椰子树，树上长着硕大的椰子，距离地面起码五六米高，若然用那把劈柴用的小刀做的工具根本够不到，就算够到了也割不断椰子，当地人都是用柴刀一样的工具爬到树上连着树枝一起砍下来的。我们站在路边一棵稍矮些的椰树下想了很多办法，居然成功弄到了几个椰子，不过味道都不怎么样，不是很熟，但总比白开水好喝，我们用事先准备好的软管把椰汁抽出来装进水壶里，带在路上当水喝。

中午我们在路边一家饭店里吃卤肉饭喝“老爸茶”，所谓“老爸茶”，据说是在以前海洋渔业发达的时候，每到下午或傍晚时分，出海打渔的男人们从海上带着收获回来后，总要三五一群坐在一起喝茶聊天，抚慰这一天的辛苦操劳，因为茶客大都是中老年人，久而久之就变成了“老爸茶”。“老爸茶”价格还不便宜，一小壶茶配上一碟茶点就要十块钱，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续茶水要收费，喝完一壶觉得味道还行，就叫服务员帮我们续了一壶上来，结账时才知道原来这里的一壶茶水要三块钱。

下午我们决定去文昌卫星发射中心看看，若然说那里可以免费进去参观，晚上在距离发射中心不远的东郊椰林海滩上搭帐篷，我说都可以，你说了算。

赶到卫星发射中心时已经下午三点多，建筑外观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像是一个科技馆而不是基地，里面似乎还在进行建设改造。我们在入口处被武警拦了下来，说现在不是开放时间，禁止入内。若然纳闷说网上评论显示这里一直都是开放参观，就在一周前还有评论说进去过呢。一直不苟言笑的年轻的武警小哥轻轻笑了笑，语气缓和了一些，说具体的他也不太清楚，他接到的上级命令就是目前禁止参观。

无奈，我们只好打道回府，准备骑车去十多公里外的东郊椰林海滩。

事情到这里开始出现了转折，我们在路边的一片椰树林前停了下来，眼见周围没人，我们跑进椰林里爬树开始摘椰子，因为心急怕被人发现，有时连着没有成熟的椰子也摘了下来，摘了八九个后我们开始拿吸管把椰汁抽进水壶里，我和若然都很高兴，畅想着以后，我说这下我们今晚就不用愁水的问题了，完全可以放开随便喝啊。若然也笑着说今晚试着用椰汁煮饭看看味道怎么样，在那一刻，我们之前的那些隔阂与猜疑全部烟消云散，彼此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最初时的亲密无间。

正在我们因此得意忘形之时，路边马路上过往的两辆摩托车注意到了我们倒在路边的自行车，随后便看到了蹲在椰林里鬼鬼祟祟的我们，那个中年男人眼睛一转，立即意识到事情不对，我们在偷椰子。马上叫住前面一辆载着孙女准备回家的摩托车兄弟，那位兄弟急着回家，不太耐烦的表示算了，脸上晒得黝黑的中年男人不肯，说不必急这一时，这里面有猫腻。随后叫住我和若然问我们在里面做什么，我们说在里面上厕所。那人看我们脸上有些慌张，倒也没有直接揭穿，马上跑进椰林里查看，随后立即大骂我们说谎，措辞凌厉的质问我们是不是在里面偷椰子？我们说没有，他又问那地上新鲜的椰子怎么哪里来的？这里除了你们没有别人。对此我们哑口无言，我的心里一片慌乱，在脑海里紧急思考事态演变以及该如何收尾，尽量避免最坏的情况。

在证据确凿之下，我们承认了错误，低头认错说我们不该进去椰树林里摘椰子，我们不知道这些椰树林是村里的财产，这次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请求原谅等。那人不肯罢休，指着他的同伴说他就是这片椰林的承包者，如果刚才他们没有注意到路边的自行车，我们说不定就逃了过去，现在被抓到了才承认错误，被摘下来的椰子长不回去，质问我们应该怎么办？

事情到这个地步，我和若然互相望了望，心里明白了此人的用意，他们可能只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恰巧路过发现了我们，现在只是在借此机会问我们要钱罢了。

正在这时，一位骑摩托路过的中年女人看到了我们，停下摩托问怎么回事，中年男人和她寒暄了几句，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那个女人见我们低着头一副惨样，笑着打圆场说你看他们也知道错了，几个椰子而已，摘了就摘了呗，他们骑自行车的也不容易，就放过他们一回吧。那中年男人显然在这里有些地位，站在那里倒是气势十足，拉着脸说几个椰子事小，但这次被他抓到了，就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教训。那个女人见中年男人不听劝，执意把事情闹大，就转向他同伴求情，想请他出面做和事佬，那人抱着孙女把头扭到一边去，说现在是我兄弟说了算，我说了没用。

中年女人见两人如此态度，知道事情不会善了，冲我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骑着摩托车走了。

我们给 110 打了电话，但在电话接通后，对方听到我们是外地游客后很快就挂断了，再打过去就无人接听了。中年男人起先色厉内荏的说不怕我们报警找警察，看到我们报警无果之后和他同伴松了口气似得放肆笑了，更加凶恶的质问威胁我们。

中年男人见我们始终不肯给出一个痛快话，于是开口说我们摘了九个椰子，就算一个椰子罚五十块也要四百五十块。随后说起他另一个兄弟手下的一个马仔，前几天在椰林里抓到一个偷椰子的，那人说路上口渴，只偷了一个椰子，被他马仔罚了三百块，那人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交了三百块。最后表示我们是两个人，就一人两百，总共四百块。我们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是心理战术，让我们觉得他罚的并不多，我们识相的话就痛快交钱，对他对我们都有好处。

我们哪里愿意乖乖就范，推说我们出来穷游的身上都没有多少现金，拿不出两百块钱，若然嬉皮笑脸的说要不跟他去银行取钱。那人见我们磨蹭着不掏钱，干耗在路边容易引人注意，他的同伴早已一脸不耐烦的原地转圈，便开始威胁我们说没钱的话那就只能带走一个，留下一个去取钱来赎人，同时注意到了躲在我们脚边的黑桃，抱起来威胁说小狗也要带走，若然问他想带走哪个留下哪个，中年男人看了看我们，大概觉得我比较老实，指着我对若然说你这小子油嘴滑舌的，得跟我们走，让我去想办法弄钱来赎人。

若然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继续死缠烂打，我在旁边越看越觉得反感，想起这一路上我们的种种行为，甚至就在上午来发射中心的路上，若然还带着黑桃想去抓马路边落单的鸡来吃，我虽然没有参与但也算是帮凶。尽管那个中年男人十有八九也是借此机会讹我们一笔，但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做错在先，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去偷路边的东西，那不是属于我们的东西，不问而取是为盗，我们这一路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早已丧失了一个人的原则与底线，这次也算是花钱买个教训，以后绝对不能再犯这种错误。

在心里发过誓之后，我抛开了弃若然不顾，独自离开的念头，从车上行李里翻出了我从深圳出发时预备的一千块钱现金，拿出了四百块钱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对方，诚挚的说了一些道歉并悔改的话，对方拿到钱之后态度也缓和了下来，说了一些套话寒暄了几句后就离开了。临走前我问他说林子里那几个椰子我们现在可以带走了吧，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呢。那人把钱塞进口袋里，挥挥手说交了钱就随我们处置了，说完就骑着摩托走了。

若然怪我说不该给他们钱，说他根本不怕他们，他们就算真把他弄过去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反而还要好吃好喝伺候着。我笑了笑，也不和他继续争辩，说没事就好，现在抓紧时间把那几个椰子给处理好，然后就去东郊椰林海滩那边吧。

我们进去椰林里把那几个椰子搬了出来，光明正大的在路边抽椰汁，一辆路过的三轮车上坐着一家三口，年轻男人看到我们在那里弄椰子，正想出声指责，被他老婆赶紧劝住了，小声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装作没看见似得过去了。

傍晚六点左右，我们赶到了东郊椰林海滩，在四周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搭帐篷，沙滩上到处是塑料垃圾，海水也不是很干净，我比较失望。

晚上八点多，我们回到了文昌市，在路边一家大排档里点了几个菜吃饭，有鱼有肉，若然还叫了一瓶白酒，随后又在旁边小卖部买了一包烟抽起来，看着他吞云吐雾的样子，我有些惊讶的问他说之前没见你抽烟啊，还以为你也不抽烟的呢。他淡淡的说之前不抽，现在心烦，想抽就抽了呗。

那顿晚饭是若然结的账，也是他看着菜单点的菜，之前中午在外面吃饭都是我先买单，每天晚上再算中午的账。

当晚时间在文昌市里随意找了个空地搭帐篷睡了一晚，若然带着黑桃坐在外面马路边，抽着烟玩着手机到凌晨一点多才回来，我坐在营地对面一个还没装修好的房子里给移动电源和手机充电，连到了旁边便利店的WIFI网络，和朋友打电话聊了一会天。

后来我才知道，那顿晚饭其实是若然和我的散伙饭，同时也算是感谢我帮他出的那两百块罚款，尽管他可能并不领我的情。只是那时候的我还是没有下定决心独自上路，所以尽管他的暗示已经如此明显，我还是继续装傻充愣，天真的以为还能和他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