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塘的好处,在于江南水乡那一份独特的温婉呢喃,在于许多老去的建筑和老去的人们收存的崭新如故的时光;在那里,千年后的今天,往昔凝聚的追忆终于销蚀风化了我们共同的似水流年……
——题记
取次花丛懒回顾清晨醒来,一脚踏碎长街的新梦,在天光微启时分去亲近无数人用无数时间编写的那些关于活着和爱着的寓言故事。
西塘是神祗遗落在人间的金币,正面写实,反面写意;西塘是造物主谱曲的永叹调,讴歌吴越江南岁月山河的隽逸多姿。烟雨廊桥的如诗画卷上,任凭谁家用狼毫饱蘸烟墨随意涂抹,幽帘翠幕亭台楼阁的秀丽便跃然纸面。
这方地面温香软玉一般,分娩出的生活纯粹而惊艳,轻易即可叩响人们尘封的心扉,从此我见犹怜。这方地面上的十字街口和福堂码头,欢饮雀跃和愁情烦绪在昨日的人海间入定成佛,于今天了无烟火气的晨曦中涅槃。
老街上青石板路面清瘦而寂寥,一度入侵夜幕的歌声在破晓的那一刻悄然隐退,沿街房檐高挑的红灯笼和酒吧门口悬挂的空瓶子,在羞涩冷风中无语寒暄往事;黎明灯火下,无家可归的浪子拉起了二胡,岁月的落寞在低声哽咽的曲调中无边无际蔓延开来……
这个秋天里,西塘白发如霜,曾经的明媚和辉煌追随着拱洞中穿梭而过的轻舟渐行渐远,摇橹拨弄水浪的响动拟声出古镇无节律的心跳;匆匆复匆匆,再见,痴恋了一世的河水和清风;别了,相依了一世的垂柳和人家。
轻舟行过的河道两旁,左边是依水而建的民居改造而来的客栈,老式的床榻和桌椅蒙上新幕,为每一位光临的客人装点属于他们自己的旅居之梦;或许是被小船的划桨掂破了宁静,此刻三三两两的游人正推开门窗,在桨声波影中临风独立。河岸的右边商贾云集,商铺和酒家的旌旗自阁楼探出半个身子,摇曳多姿斜挑于水面上,正和对面的游人隔河遥相守望,眉飞色舞倾说古镇那等无尽的风流倜傥。
客舍青青柳色新,水乡依旧酒旗风,几度江南梦……
如果说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致是水墨山水的精神,那么酒吧和咖啡馆似乎并不适合入画,它们本身负累了太多的现代生活元素,出现在这时这地的西塘恍然间恰似架空了历史,交错了时光;然而一旦身临其境,第一眼的突兀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只是在某个人的心底徒留下一个小小的灰色叹号:呵,原来还有这个呢!
清晨的酒吧是个落魄的登徒子,旧爱成灰,新欢未至,昨夜已殇。
停留在昨天的些许回忆刚刚被拂晓惊醒,流金的岁月把欢乐和忧伤一起冲到了海角天涯;在那里命运和生活正展开一段新的历险,谁为谁守候、谁为谁蹉跎,到头来依然模糊至今。
往事如歌,且问你,那苍白如月的年华,在今天的故事里,是驻足于某个璀璨的舞台,在旋转灯下和某个同样苍白的灵魂共度良宵?或是眷恋上了某处房舍的雕梁照壁,揽住滴水檐头风铃的腰肢,踮起脚尖起舞弄清影?
多年以后,我们韶华将尽,你若想起是否还能记得清在这个夜晚多少青丝变白发;抿一口清酒,道一声珍重,弹指一挥间,待又一次月上柳梢人约黄昏,那影影踵踵的人生来路上,沧海是否已桑田?
在这个秋天里,西塘重披铅华,引得旅者纷至沓来,淡妆浓抹的古镇以九曲回廊,构筑他们身体的避风港;而酒吧呢,那些寄宿了太多悲喜哀乐的舞台,那些迎来送往数不清红男绿女的门面,一起圈住一块他们心灵的栖息地;任凭是谁败了伤了累了都可以选任意的某一天,肆意的用酒水洗涤创痕,直至心愈。
酒吧聚拢在塘东街的两旁,它们普遍善于在古建筑的古老空间里精雕细琢,用摇滚音乐和酒精谱写与现代城市生活相悖的另外一面,在江南的青绿之地神往塞外的西风和骏马,供游人或者疗伤、或者休憩、或者寻欢。
黎明过去之后,太阳照常升起。隔着玻璃窗,一米阳光穿透镂空的窗棂,像个精灵一般在吧台上翩翩起舞,光影微醺的碎步踩着自编自导的节奏上下翻腾;一刹那,斯人已去的空间顿时生动而鲜活,各色酒瓶的晕影耳鬓撕磨,在路人瞩目下搂搂抱抱缠缠绵绵。
光影交织的呓语中,夜复一夜的欢闹和叫嚣在同一时间定身,酒吧和街道和廊桥,以及早起的人们,一起屏住呼吸,去倾听这个世界的清唱。
干涩的嗓音杳杳传扬开来,不知名的歌词散落在小巷和弄堂的心情里。
那里的伤心和失落业已荒芜良久,那里一叶轻舟飘过,载满了粉红色的流年。
这个秋日,西塘遍插国旗,远远望去仿佛飘满了一地的红罂粟。秋风起,生活的碎片像蒲公英一般四处飘荡,停落在红罂粟的花蕊间,停落到每一位游人的眉梢、掌上和心头。(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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