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贝贝

小狗贝贝

        贝贝是我家养了15年的小狗，今天下午死了。

        从去年开始，贝贝身上长了好几个包，经常呕吐，隔几天还会抽搐，消瘦得皮包骨头。贝贝大概一周不怎么吃东西了，这两天总是呕吐，除了偶尔喝点水，喂什么都嗅嗅就躲开了。妻近来一直说要不就打一针让去吧，别让受罪了。可每天回家小狗都挣扎着跟着人，寸步不离，终没狠下心来。再就是想等女儿考完试回来见见……。

        中午吃饭时它踯躅走到跟前，给它喂吃的，直接别转了脸。已经三四天没吃东西了，不知还能撑多久。这些天看着它无神的眼睛痴痴盯着你的时候，心酸而无奈。中午又艰难地走到腿边，我轻轻地抚摸它的头，好久它才费力地用舌尖舔了一下，准确地说是轻轻触了一下。午休时它就躺在旁边地板上，但醒了发现它竟挪到了另一头，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亏得妻下午回去拿东西，正赶上狗狗弥留之际，算是有家人送了行。

        刚和妻开车去了城市边缘一处坡地把贝贝埋了，对面朝着黄河。贝贝是用一条毛巾被包裹着放在纸箱里的，妻把它生前的食盆也带上了，盆里放了些猪肝。本来怕它被施工什么的再惊动，所以妻提出埋得远一些，可回来的路上回望黑黢黢的山坡，却又想它孤零零在那儿会不会害怕……。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推开门的刹那仍下意识地搜寻那每天仰望着的期盼的眼神。

      女儿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一到市场看见小猫、小狗、小兔、小鸡就露出难以自已的欣喜，总要蹲着看半天，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总是央求着让买。那时家里住着五十来平米的旧楼，怕小动物又拉又尿的有味儿，一直没答应。2004年的夏天，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吧，妻带着女儿买菜回来，我刚拖完地，一个线团样的黑白花的小狗憨笨地到了眼前。本想埋怨几句，但看看女儿兴奋的样子，还是转身拿了盆，倒了温水和女儿一起给小狗洗澡。记忆里狗儿只有巴掌大，应该还没满月，洗完澡冷的浑身直抖，我搂在胸口躺着看电视，妻带着欢天喜地的女儿去给小狗买吃的，回来时我和小狗都睡着了。

        不记得什么时候小狗有了一个很大众的名字——贝贝，但肯定是女儿给起的。

        2004年秋举家搬到了女儿小学附近，女儿刚上一年级，那时候两口子带着孩子每天忙来忙去，要管小狗吃喝，还要清理污物，贝贝却正是对一切好奇的时段，一放开就上窜下跳，总有些讨人嫌，没少遭受呵斥。唯有女儿始终呵护着，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和贝贝打招呼，做作业时小狗就一直趴在脚边，女儿睡了，也在床边趴着。

        女儿上小学三年级时，一天中午发现贝贝不见了，整个中午陪着女儿跑遍了附近大街小巷、公园路口，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女儿饭也没吃，红肿着眼上学了。自己不甘心又周围找了一遭，确定是找不到了，心里盘算着再买一只，孩子嘛，也许转移一下注意力很快就忘了。晚上下班刚进门，却听见熟悉的狗叫声，进门就看到女儿在给小狗洗澡。不知道它是找不到家了还是怎么回事儿，下午竟跑到学校门口等女儿放学。有了这一次，再也分不开了。

        相伴十二年，女儿上大学去了北京，好一阵子贝贝都会长时间趴在女儿房间。

        贝贝跟着我们也曾受了不少罪。有两年住五楼，就把它放在露台上，酷暑寒冬不曾留心过它是否禁得住。往往节假日就留下它一个，一盆狗食一盆水，也不知大年夜里那心惊肉跳的鞭炮声中它该是怎样的惊恐和孤单……。

        六年前发现它后腿胯长了个包，一开始有鹌鹑蛋大，找宠物医院却没人给做手术，一直到今天，浑身长了五六个包，连抱它都得小心。

      外面还下着雨，刚送走了它，屋子里竟冷清得没了生气。妻哭红着眼躺下了，心里也空空的，于是写这篇东西给贝贝，也给自己。平时写东西晚了，低头就能见它蜷缩着在脚边，前爪抱着脑袋。写到这儿，仍觉得它在，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脚边……。

        刚才开车找到合适的地方，天已经擦黑了，雨停了。爬到沙坡上，挖了个坑，把它安置好，走时天完全黑了，又开始下雨。不知道我们这么做它是否乐意，本来想埋在家门口，但是城市里早已没有安顿它的空间了。别怨我们。一死百了，皮囊不过是寄托他人情感的具象罢了，埋哪儿应该不会有大影响吧，何况希望它不要再入轮回。

        聚合别离本就是生命过程的必然，想开了就放下了，放下了就没了执念，没了执念就离了苦海。可没了执念还要这过程干嘛呢？一个狗狗十五年的相伴，竟似让一个家再不能少了一个狗狗，生命间的联系原来是这么微妙的。你把狗狗当做家人的时候，生命就不再有卑微？

        这就是你离开后要告诉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