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诀》导读:大青山莽莽风骨,狼烟腾历历青春。这是一部反映内蒙古人民铁血抗战的长篇巨著,这是一部诠释和平、反对战争永恒人性的声音乐章。激烈的人性碰撞,缠绵的异域恋情,吟青诀、唱河山,奏响了大青山英雄儿女的抗日赞歌。
长篇抗日小说《青诀》连载
作者:田彬
第二章
艳秋八岁时死了娘,杜老爷不久就续了弦。艳秋的舅舅住在省城,害怕外甥女受后娘的气,力主把艳秋接到省城居住。舅舅、舅母待艳秋如亲生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从小供她读书,念完小学念中学,后来又把她送到了省城女子师范就读。艳秋聪明伶俐,生性要强,不仅学业好,因舅舅开着镖局,她从小就跟着镖师操械习武,还学了一身武艺。一次镖局比武,艳秋大显神通,连连击败三个壮汉,因此,她的功夫在省城里也小有名气。
卢沟桥事变后不久,日军大规模进犯华北。省城所有学校的学生都罢课游行,请愿国民政府抗击日本侵略。艳秋是女子师范的学生领袖之一。她们成立了女子铁血连,艳秋负责这支学生部队的军事训练。
这一天,艳秋和同学们正练习拳击格斗,舅舅急匆匆跑到了学校,要艳秋回家。
“舅舅,你看我正在军训,哪能回家,有事你就在这儿说嘛!”
“艳秋,快走,帮舅舅办完一件事再回来军训。”
“什么事啊?”
原来,舅舅的镖局接了一支镖。一个日本商人要把一批日货运到阴山以北的范家镇,雇舅舅的镖局保镖押运。
艳秋视舅舅为亲生父亲,如果舅舅让她办别的事情,她会毫不含糊地答应,可一提起这事儿,艳秋就急了:“舅舅,你咋这么糊涂呀?日本人占了咱东三省,又大举进犯华北,到处杀人放火,全国人民都奋起抗日,你咋帮日本人押运货物?这不让人说咱们是汉奸吗?”
舅舅摇摇头:“不,日本商人和日本军队不一样,他们做买卖,不是侵略。”
艳秋据理力争:“舅舅,日本商人推销日货,挤对中国商品,也是侵略。我们学校抗日纲领中有一条就是抵制日货。”
舅舅也急了:“艳秋,这些年兵荒马乱,土匪出没,咱们镖局不敢承揽保镖差事,但养了十几个镖夫整天死坐死吃,咱们总得挣几个钱呀!要不这光景咋能维持下去?”
艳秋看舅舅那窘急的样,有些怜悯,问:“舅舅,那你要我做什么?”
舅舅说:“这批日货数量很多,有五千匹洋布,三十驮杂货,我估摸得十五个镖夫。如果再雇镖师,没有功夫比你过硬的人选,另外还得先交定金。现在咱们家底空空,所以,舅舅想让你当镖师,第一你武艺高强,第二能省一笔镖银。”艳秋听舅舅这么一说,眉头皱了几皱,立即换了笑脸,转了个大弯,果断地说:“行,舅舅,我答应你!”
“真的?太好了!”舅舅喜出望外,用感激的眼神看着外甥女。
艳秋说:“舅舅,不仅我一个人支持你,我还要带铁血连的战士一块儿去,给你做保镖,也省的你花钱雇保镖。”
“不行!”舅舅板着脸孔说,“这阵儿哪有开玩笑的心情。”
“不是开玩笑,”艳秋变得更严肃,“我知道,舅舅嫌我们都是女娃子是吗?实话告诉舅舅,我们铁血连已经训练了两个多月,关键时刻都能拿出几招。”
舅舅还是摇头:“艳秋,两三个月能学什么功夫?”
“不,舅舅,我们铁血连有四五个同学,功夫不次于我。你不知,她们和我从小学到现在一直是同学,我小时学的功夫,都教给了她们。像金凤、玉竹,她们的轻功比我都强。”“那也不成。保镖这种事危险大,一旦出点事,咋向她们大人交代,走,走,你一人就够了。”
舅舅这么固执,艳秋也没办法。她先打发舅舅回家,随后就和学校抗战指挥部联系。艳秋突然支持舅舅给日本人保镖,是她萌生了一个念头:眼前,学校成立的抗日部队正在想办法搞武器和服装,日本人有这么多物资送到门上,为什么不可以抢过来武装自己呢?她想让自己的同学去保镖,半路将日货转运到学校。可是,艳秋万没想到,学校抗战指挥部部长仇金良坚决反对她的做法。他的理由居然与舅舅一样。他说,凡在华的外国商人,都是国民政府批准的合法商人,他们的利益受政府保护。他说一名士兵引起了卢沟桥事变,如果公开抢劫日本商人物资,定会造成更大的民族灾难。
艳秋不服,去找铁血连的姑娘们臭骂仇金良是个日本狗。姑娘们联合起来围着仇金良讨理,指责他是右倾投降主义,是靠吃猪蹄子下奶的贫血产妇。那仇金良是个快三十岁的小白脸,看上去温文尔雅,其实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任你咋说,死不松口,最后拂袖而去,留下一句话:谁要乱动,立即开除学籍,取消抗日战士的资格。
姑娘们被炽热的革命热忱燃烧着,真想立即把那批洋布抢过来,每个战士都做一套漂亮的军装,把那批杂货也抢过来,每人换一支小勃朗宁手枪挂在腰上。
她们想神气,想爽气,想显示新女性的霸气。她们私下决定,不听那个仇部长诈唬,制定了截获计划。
事过了两三天,计划就开始实施了。
运货除了骆驼就以驴马为主。这是八月,这些大牲畜,每到临近中午,受不得炎热折磨和蚊虫叮咬,伸长脖子嚎叫,又踢哒放屁尥蹶子。为了凉快,镖队在更夫打完二次更后便从省城出发了。
穿过了几盏零零星星的路灯,镖队就走出城廊钻进了带着浓重雾气的黑暗。铁蹄碰击路上的石头,发着清脆,闪着星烁。一路的星烁和脆响可微见镖队的阵容。出于鼓舞士气,艳秋在每只牲畜的脖子里拴上了沉重的“咚铃”,从头到尾的“咚铃”声连绵不断,悦耳动听,极大地鼓起了镖队的胆量和勇气。
艳秋并非第一次押镖,以前都是舅舅当镖师,她出来玩玩而已。舅舅年事已高,诸病都找上门来,这次便全权委托艳秋。艳秋心里有了沉甸甸的责任感。不过她非常兴奋,恨不得立即将货物押到范家镇,交割完押运手续,然后和姐妹们里应外合,将这批货夺走送给抗日队伍。如果半路让姐妹们劫走这批货,舅舅就没法向日本人交代,只要把货押到范家镇,被谁抢走,就与舅舅无关了。
艳秋想起了那张令人憎恨的仇部长的白净面孔。她不以为自己是在抢劫,更不是土匪的团伙抢劫。日本军队一路炮火打进中国,占我国土,杀我人民,抢劫财物,我们为什么不能反抗,不能以牙还牙?一股股阴冷的风不断迎面吹来,有些寒骨,这意味着镖队进了一条深沟。艳秋从驼背上抬起头来向天际眺望,微曦中可见两边是耸入云端的锯齿狼牙一般的山屏,山屏下是一大片一大片黛青色的林莽,林莽被厉风吹动,发出轰轰烈烈波涛般的巨音,在山沟里荡漾回旋,令人毛骨悚然。
艳秋的心提了起来。这连绵数百里的阴山山脉之中,窝藏着几十伙土匪。
最出名的是圪针坡的黑母猪,南天门的长舌狗,二道沟的干碗豆,还有胡子兵、光头汉、铁拐子等三五成群没有标牌的村匪路霸。他们打家劫舍,横道夺财,省城五六家镖局多数不敢进阴山深处执镖。
艳秋向她的镖队喊道:“各位镖哥,喊道!”于是,镖夫们前呼后应地喊起来:“各位强人,同道无欺。有话好说,本镖有礼。”
镖夫一路喊道,喊声震荡山谷。
这是镖局执镖的规矩。路经响马匪夷盘踞之地,首先自报家门,喊道声明。
如果未遇贼寇就顺利通过。如遇贼寇,留下路钱,不至于被杀被劫。大凡强人之伙,虽是劫害,倒也深明大义,一般很讲信用,只要自动留下路钱,不伤情感,各自相安。留多少路钱,自有行情。出方根据买卖大小,利润多少,自觉把钱留在路旁。收方也视对方实情和诚意酌情对待。出方留下路钱后只管前行,收方会自动到路上验收。若发现出方捉弄或应付,会立即拦截追杀,那就不知会发生什么惨景,那时也不能怪强人的残忍和无情了。
镖队在黑暗中浩浩荡荡前进。喝道声、“咚铃”声和林涛的轰鸣混在一起,被深沟的阴风送得很远很远。队伍穿过了道道深沟,人们预料的情况终于出现了。在黎明前的那阵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排火把横列在前方的山崖之下。火光下,十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不停地摆手,并发出了喊声:“哪路的财神,可知道山规吗?”
艳秋纵身跳下驴背,立即让镖夫回应。一个镖夫喊道:“我们是为日本商人……”话未喊出,艳秋一巴掌打在那镖夫嘴上,把半句话堵在嘴里。艳秋骂道:“猪脑子!”
原来,无论哪窝土匪,他们都有点爱国之心,都对日本人恨之入骨。一旦知道给日本人运货,非把你抢个精光不可。所以,另一个镖夫补充喊道:“我们是给十二旅送棉布的,天冷了,他们要做军装!”
十二旅是国民党杂牌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人们对他们恨之入骨,又闻风丧胆。各路土匪也自然惧让三分。只听见山崖下的匪帮喊道:“通关啦!通关啦!”
通关并不意味着白白通过。艳秋命令镖夫们在路旁一棵树下垒火,熊熊大火照亮了深沟。他们从驴背上卸下三毛口袋莜麦,两毛口袋谷子,堆放在树下。又把一个红布袋挂在了树上,里边装着十块大洋,这也是早准备好“孝敬”匪帮的。之后,他们高喊着“开路啦”,便理直气壮地扬长而去了。
太阳冉冉升着,冉冉升着,爬上了山尖,越过了山顶,像一朵燃烧的火焰挂在中空。艳秋的镖队穿越过延绵弯曲的苍翠山峦,进了一条宽阔的河床里。这儿有十数个石头垒起的炉灶,看起来是过往行人休息打尖的地方。他们停歇了下来。已走了十几个时辰,镖夫们累极了,个个东倒西跌在河床边上。一片绿里泛白的河水从河床的浅滩流过,显得非常平静和悠闲。溯源望去,这条河是从不远处一个山涧流出的。山涧半腰,有一片白光闪烁,细看是一座琉璃瓦顶的庙宇。
庙宇显得宁静高远,一种吉祥的氛围使镖夫们都肚皮朝天晒起太阳,有的人轻轻地打起了鼻鼾。
艳秋心里有事:金凤、玉竹和四名铁血连战士已经提前赶到了范家镇接应。
她们离开学校时,仇部长再三盘问,幸好她们编了不少理由,以探家为名请了假。问题是原定明晚里应外合,在范家大院夺取货物,可现在的行程太慢了。
日本人的洋布和杂货咋那么重,好像钢锭一样把驮队压得四蹄弯曲,这就使行程速度大大减慢。如不能按计划行动,乱了阵脚咋办?还有一事艳秋有些良心发现。在范家镇夺取货物固然与舅舅无份,可日本人肯定要向范老爷追赔。
据一路上镖夫们议论,范老爷也是个开明人士,爱国爱民之心博大,自己的行动是否祸及好人啊!再说夺了货物,一时在哪儿存放?真不如就在半路把货物转移隐藏。
艳秋顺流而上,走到山涧出水处,望望半山腰那座庙宇,想上去问个凶吉。
忽然,她听见一声动物的惨叫,蓦回首,一只狍子拖着一条腿艰难地沿山脚跛行。艳秋一个箭步上前,捉住了狍子的犄角,发现狍子的臀部有一道深深的刀伤,裂了一个很大的口子,口子里不断冒着鲜血。她顺手提起这只狍子,看看腿夹处,是一只当年公羔,正是肉嫩味鲜的时候。她喜出望外,吼喊起各位镖夫,开肠划肚。一会儿,可怜的小狍子就被剁成碎块放在一口铁锅里。一堆熊熊的干柴烈火点起来,锅里翻起了白浪……
一阵萧萧的秋风掠过,雨簌簌地下起来。艳秋睁开了眼,满天黑云如墨,只听得雨声凄凄,半枯的秋草和树叶伴随着凄雨飕飕作响。她浑身打着寒噤,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她动了动身体,顿觉头部剧烈疼痛,脑袋像有百斤之重,她摇摇晃晃站起来。又起了大风,呼呼地吹着,头顶的悬崖像要倒塌下来。风势肃杀之际,又是呜呜的一阵悲切之声,这是河床里的水发出的悲歌。这时,猖獗的雨更加猛烈,像要把堆堆泥沙劈头盖脸向她袭去,她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她清醒过来了。这个地方正是中午歇脚吃狍子肉的地方,她昏迷前的最后一丝记忆是众镖夫围着铁锅津津有味地大嚼狍子肉。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就全然不知了。镖夫哪儿去了?驮队哪儿去了?押运的货物哪儿去了?她什么也不知道了。眼前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看不到。她呼喊了几声,嗓子疼痛嘶哑,她绝望地嚎了一声,泪水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此时,东方的山顶上出现了一痕月钩,月钩被三缕黑云缠绕着。借着月光,她看见了眼前一片白熠熠的光亮,正是那条河流。她至此才发现自己是在河水里泡着。有几个黑点在旁边,她伸手去摸,不禁惊叫了一声,是几具已经僵硬了的不断被河水冲刷着的尸体。她从尸体的身上摸到了一把匕首,断定这正是与自己同行的镖夫。她挣扎着爬上了河岸。几杵钟声隐隐传来。猛抬头,一盏孤灯吊在半山腰。噢,这不正是白天看到的那座庙宇吗?那儿有善良,那儿有慈悲,那儿有神灵呵护!她拼命向那半山腰爬去。东方那钩月牙摆脱了几缕黑云,给她照亮了路。雨停了,但风更硬,寒意带着山野的气息来袭,她更加清醒了。
她爬到庙宇前,一只脑袋像长错了位的猫头鹰蹲在庙前的松树枝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个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看她走到庙前,怪叫了一声便振翅飞起了。她被吓得毛骨悚然,向闪着光亮的庙宇里喊叫着,连跌带撞冲了进去。庙堂并不大,一盏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十几尊佛像在灯光下时隐时现地蹲在后墙,一阵微弱得快要断气的诵经声传到艳秋耳内,才使她发现在高大的佛脚下跪着一个老尼姑。她诵经很投入,听声音已年近六旬。尽管艳秋早站在她跟前,她一直双目紧闭,诵经不止,旁若无人。
不知为何,艳秋把眼前发生的悲剧和这个老尼姑联系了起来。她从腰间拔出匕首,绕着庙堂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泥塑后有一扇月亮门半掩着,她跨了进去。里边有一条可睡一个人的短炕,炕头的盆子里正燃着一堆即将熄灭的木炭,屋子里很暖和。她拧了拧自己湿透了的衣裳,想取取暖。这时,那个诵经的老尼姑进来了。她弯曲着腰,一块灰蓝色的布从额顶遮到下颌,只露出了两只枯黄的眼睛。布帘低垂,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随着颤动能听到她喉管里发出的哮喘声。
“施主,为何夜半闯进山门?”
“老妈妈,请帮帮我!”艳秋恳求着。
“阿弥陀佛,”老尼姑双手合十在胸前晃道,“这是佛门净地,你手持凶器,满身杀气,已冲撞了佛祖,我无法帮你,你去吧!”
艳秋气愤至极,手指老尼姑骂道:“你们佛家,口口声声替天行道,行善积德,我们在你的门前惨遭劫难,你却闭目养神,视而不见,你们是什么佛门!”
老尼姑嘴里又在喃喃:“阿弥陀佛,你看我孤身一人,怎能助你?施主息怒,善哉善哉!”
艳秋不管老尼姑持何态度,随手将一堆干柴加在火盆里,一会儿,火盆里的火苗一点一点伸出头来,很快把小屋子照得亮堂起来。她脱下湿衣,架在火盆上烘烤,顺手将挂在墙上的一件青灰色佛衣摘下来披在身上。暖和了许多,肚子又咕咕地叫起来,艳秋四处搜寻了一遍,发现门后有口大缸。揭开缸盖,大吃了一惊,缸里放着两个面袋,一个装着高粱面,一个装着谷米粉。这正是镖队带的食粮,怎么跑到了这口缸里?艳秋大喊了一声,冲出门去,要找那老尼姑问个究竟。可是,庙堂里的灯灭了,黑咕隆咚,老尼姑早已无影无踪。艳秋追出庙门,巡庙院转了几圈未见人影,一纵身像燕子一样轻巧地跃到了庙檐上,又一个后翻筋斗,立在了庙顶,借着东方渐露的鱼肚白四处搜寻了半天,仍未见老尼姑。一声“咩咩”的叫声把她的视线引到了庙后,一个狭小的院落出现在眼前,那里围着两只小狍子,正在仰起头低吟。艳秋突然想起昨天那只受了伤的狍子,大家正是吃了那只狍子以后才失去知觉的。天大亮了,艳秋又从老尼姑的住屋里找见了一包日本产的生烟,生烟用一张崭新的日式印刷品包着,打开印刷品又是一层精美的包装,包装上是用日文标注的商标和生产日期。艳秋不懂日文,但可以从阿拉伯数字上看出这包生烟仅仅出产二十多天。这不仅证明这座庙宇和日本人的关系,也说明这场抢劫案和日本人紧密关联。她断定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洗劫。
艳秋经受着剧烈的痛苦。她贴在一块岩石上一动不动,犹如生在岩石上的一块苔藓。她望着山下被河水浸泡着的镖夫们的尸体,心像刀剜。她觉得从头到脚都是空的,仿佛一具易碎的躯壳。忽然,她的脚慢慢软了,“哧溜”瘫滑在岩石下。稍停了一怔儿,她发出了一声呻吟,两只手突然疯狂了起来,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膛,她的整个心胸涌起了仇恨的怒涛:日本人,你们真残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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