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以来,位于无尽之海中央的伽古米索亚大陆不断遭到神的惩罚,然后又不断犯着必将遭到惩罚的错误。纵使有短暂的平静,却也难能长久。这里的居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忏悔,他们只知道怎样才能把错误犯得“更好”。听贤者们说:天地万物间的平衡正是来源于此。
最近,正是为了维持这种平衡,王公贵族们又在几块石头上争得你死我活。
库夫库夫村是位于托西里山脉南麓的一个小村庄,在它不远的西边是布利维拉河的一条支流,它与另一条支流一起汇入布利维拉河之后,绕过切普顿高地一直延伸到大陆西南端的古斯拉内海,贯穿了整个次元王国。村子后面本来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却在一次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火焰魔法中所剩无几。离它最近的蒙多堡要塞属于米索亚王国,而最近的城镇卡托托又属于次元王国。要在这个剑与魔法,人与神共存的世界中生存,对于象库夫库夫村这样一个赤裸裸的小村庄来说,实在是为难它了。“唉,有什么办法呢!”你甚至能够听到它这样的叹息。
切尼弓起身子给圈里的牲口喂着草料,由于离镇上太远,这些牲口不会被拉到集市上贩卖,大多只是和邻村,甚至是本村的人作些生活必需品的等价交换。某种意义上说,这里还过着相当原始的生活,货币在这里也不过是仅供观赏的稀罕之物。
虽然秋天的风已经冷飕飕地吹了起来,但切尼总认为只要有太阳就会让人感到闷热,嘴里一个劲儿地嘀咕着“该死的太阳,该死的太阳……”。
没想到他的抱怨竟像咒语一样起了作用,一个黑影挡住了他脸上的阳光,可马上又移开了。接着他周围的黑影多了起来,阳光在他的左半脸上忽隐忽现。扑哧扑哧的翅膀拍打声也一点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将最后几捆草料撒进牲口圈之后,他把手放在衣服上拍了拍,抬头望了一眼已经朝远方飞去的几条莫特龙,这才意识到已经是黄昏了。也许是这些龙曾经偷过他的牲口,所以他又叫嚷了一句:“该死的龙!”
正当所有人都为又度过平安的一天而感到庆幸的时候,村口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刚从井里打上一桶水的妇女突然松开了绳子,水桶扑通一声掉了下去;追逐嬉戏的孩童也若有所悟地停在了原地;一个坐在门口劈柴的小伙子瞪圆了眼睛盯着这些脚步声的主人们,他旁边的大胡子男人像触电似地跳了起来,飞快的向村长的房子跑去,差点一头撞在门板上。
不一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踉踉跄跄地踏着小碎步朝这边走来,很显然——这已经是他最快的速度了。大胡子男人跟在他后面,像患了风寒似的蜷缩着颤抖的身子。
“呃,尊贵的大人们,尊贵的大人们……”老头还没来得及喘气,便迎上前去大段大段地吐起了奉承话,可那声音仿佛只在胸腔里回荡,让人听了都觉得难过。
站在他面前的是二十来个披着蓝色斗篷的人。如果稍有常识,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冰系魔导士。而直勾勾地盯着老头的、最前面的那个赤发男人却穿着一身轻步兵的铠甲。不过他们的制服和胸前的纹章显然是统一的,所有的装束都显得十分明亮和整齐,不知不觉间就会给人一种压迫感。赤发男人轻蔑地扫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他脸上的表情与一个穿着新衣服在大街上炫耀的少妇别无二致。
“我们要在这儿过一夜,老头!”说着,他摆弄了一下腰间的长剑,让它与轻步兵的铠甲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哦,这是我们的荣幸,尊贵的大人们……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全都可以把屋子让出来……”
一直注视着他们的切尼觉得全身的温度都在上升,他的鼻孔不自然地胀大了,呼呼地喷出热气。这里并不是什么必经的军事要道,反而是十分偏僻,就连那些计谋家也不常光顾的地方。即使有少量的军队经过也不会在此驻留。然而如同这片大陆的每个地方一样,这个村庄也并非想象中的那么清净安逸,有许多人曾经在这儿被杀死——并且,那是不值一提的事。
算上老人与小孩,库夫库夫村里也不足五十人。五六间房屋全都是用木头与干草搭成,剩下的就是牲口圈和种着作物的一小片田地。要穿过这个村庄就像过马路一样容易。而现在这些高贵的魔法师们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在“轻步兵”的带领下,他们闯进了一间屋子,所有人都惶恐的在原地站着、看着。“我的天!”切尼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必须回去了,他知道要让那间小小的屋子容纳二十几个这样的大人物是多么的不容易。
“是第一次吧,有这么多魔法师来。”
“唉,好象有一场大战呢!”
“旦愿平安……旦愿平安……”
外面的人议论着今晚的不速之客,议论着他们又将怎样度过一个不眠之夜。
是谁发明的魔法这种东西,让那些该死的魔法师念几句咒语就能夺人性命,自己又是为什么会生在这个充满了魔法的世界中。切尼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欺负他,故意跟他过不去。
初秋的夜晚是清新明亮的,繁星簇簇的天空为占星术师们提供着丰富的信息。泥土和青草的香味像特制的香水一样沁人肺腑,可惜拥有它的人却没有心情去享受它。
每间屋子都用最大的蜡烛点着灯,三五成群的魔法师疯狂地闹腾着,他们不但没有一点军人气质,简直就是一副无赖的派头。有好几次切尼都觉得他们是丈着身上的制服在故意找茬。他实在看不下去了,青筋不断从头上冒出来,他差点举起酒桶朝一个满脸胡渣的人头上砸去。但是他都咬紧牙关忍受着,不然还能怎么样,用火魔法烧他们?用风魔法将他们吹走?他连现代文字都看不懂,更不用说那些奇形怪状的古代语魔法咒文了。那么挥剑将他们通通杀死,在这个地方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可他的剑术又远远不如他劈柴的功夫好。唯一的办法就是像现在这样扯着脸笑眯眯地给他们斟酒,心甘情愿地低着头被他们戏弄。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切尼被折腾得精神恍惚,像烂泥似的歪倒在墙角中。满屋子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酒臭、汗臭和一种说不出的臭味成了房间的主宰。切尼半睁着眼望着头上的天花板,他无法相信这个陌生的地方竟然是自己的家。
“蠢货!蠢货,全都是蠢货……嘿嘿嘿……”一个趴在桌子上的醉鬼突然偏偏倒倒地向他走过来。“我是可怕的魔法师……嘿嘿嘿……瞧你那傻样……嘿嘿嘿……这衣服真不错……该给我妈妈买一套……给我妈妈……”
切尼的眼睛骤然间明亮起来,耷拉的耳朵也突然象有了生命,贪婪地吞噬着从醉鬼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直到他又跌倒在地板上打起鼾来。果然,他们全都是冒牌的!他们不过是一群披着狼皮的羊,一群招摇撞骗的无赖。“该死的东西!土匪!”切尼找来一把斧头,猫腰走到一个睡得象死猪般的人面前。他要来个突然袭击,他要出出这口多年来的恶气,他要用热腾腾的鲜血来尽情地侮辱那身华丽的新衣服。可要是其他人突然醒过来怎么办,他不可能一下子杀二十多个人呀。他会死的,就算他们不是魔法师,他也斗不过他们,这里的人都会死。对的,一定会这样,他仿佛已经看到:他被粗鲁地夺过斧头,自己首先就挨了一下,然后是他的妻子、女儿、儿子……“我的天!”切尼摸了摸额头,斗大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尖上。
“我应该去练剑术。”切尼想,“格斗术,或是其它什么都好,这样我就不用再怕他们了,这些无赖!”
他不是头一回这么想,可当他的小儿子闹着喊肚子饿,妻子抱怨着材烧完了的时候,他又得与其他村民成群结伙地上山寻找能维持生活的东西,然后回到村子继续生活下去。
天亮了,看着火红的太阳从树林后面慢慢升起,切尼也象做了一场梦似的逐渐清醒过来。冒牌的魔法师们一直睡到中午才走。虽然食物被消耗得差不多了,马厩里的几匹老马也被他们带走,但是很幸运,这天下午没有为任何人举行葬礼。
太阳幸灾乐祸的挂在空中,离莫特龙活动的时间还早,切尼感到越来越闷热了。远处山中木龙的吼叫撕破了这里压抑的空气,就象在回应它的呼喊,库夫库夫村低沉地叹息了一声“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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