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漂泊半生,人走茶凉
在董迷的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香港文学的精华在散文,而散文的精华在董桥。如果你怀旧,你一定要读董桥。
董桥在大陆出生,一岁就到了印尼。成年以后,他到台湾念大学,毕业后又到了香港,辗转去了伦敦访学,过了六七年,才跨越大半个地球回到香港。跑过了两岸三地,中国西欧,骨子里,他依然是旧民国里带着傲骨清愁的“文化遗民”。
他自小在“地道民国旧派人”的熏陶下长大。写旧得有味道的词,寻花鸟描扇面的旧折扇,甚至在英伦的旧书店里为找一本初版藏书反复掂量……这种充盈着雅趣的文人生活,温逸得像一汪静静流淌的古泉。
只可惜,他生于动乱,长于流离,昔日的恩师、故友相继离世,自己也辗转大半个地球求学、工作。流年似水,沧桑如梦,故人的离去,给他带来了长长的惆怅。
他说:“我们在人生的荒村僻乡里偶然相见,仿佛野寺古庙中避雨邂逅,关怀前路崎岖,闲话油烟家常,悠忽雨停鸡鸣,一声珍重,分手分道。”
朋友恰似独行旅人风雨晦暝中遇到的幽幽灯火,永远带着一份鼓励和安慰。可是,走着走着,穆然发现,灯火在无声无息之中熄灭了,一盏一盏,没有预警,没有告别,只是悄悄地消失。
只要人活得足够久,就必定会遭遇珍视之人的离去。是时光,是岁月,是流年,是命运,谈笑相逢多少事,今后尽付魂梦中。
一盏清茶,一束亮光,一支细笔,一张白纸,在清雅隽逸的文字里,他能静静地诉说他的幽思与怀念。在旧年的月光下,在深远绵长的回忆里,他的旧友,都能与他重逢。
人活得越久,得到得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所以,我们总是忍不住,怀念从前。从董桥的文字里,我们看到,旧时的月光,有多么皎洁,多么美好。
02捧在手上的清雅
董桥在给自己的书写序的时候说:“我十七岁出外漂泊,二三十岁与字与书结缘,一生不渝。”在最艰难的岁月里,生活颠沛流离,而文人的字,名士的书,就是他最好的慰藉。
无论在港台还是在英伦,他对于收集文人雅玩,初版孤本,总是乐此不疲。年纪轻轻,他就成了藏书家,收藏了一万多张藏书票。
有人说,董桥心里有一家古玩铺。他对古玩的喜爱,可以见诸其笔下近乎一半的散文。董桥从来不吝啬笔墨,去赞美他费尽心思得来的旧物藏品。
他尤其钟爱西欧初版藏书:百年装帧名家,小牛皮封面,烫金压字,纯手工装帧,还附有原作者签名的藏书票,精致如夏日初恋人。
当然,西方的书价照例高得吓人,何况是珍贵的收藏本。有时囊中羞涩,他便只好“观赏半天,思量半天,忍痛放弃,惨若失恋!”
书籍和雅玩对董桥而言,不仅仅是藏品或是摆设,更是一种捧在手上的清雅。就像追星族收藏的专辑,御宅族收藏的手办,董桥收藏的,是是时光的印迹,是旧派的风韵。
一本装帧精美,内容丰盈的藏书,一把画着工笔花鸟,题着古韵七绝的名家折扇,一座以上好檀木为原料,精雕细刻的笔筒……是他的精神寄托,有他心心念念的旧时月光。
当年,他师从亦梅先生,深受民国旧派气息熏陶的时候,对文玩雅物的赏鉴和交换就是他们的一大乐趣。故人走了,器物依旧。残艳的折扇中,不变的是名家手笔,风骨清雅,气韵高洁;光滑的砚台里,留存的是往日气息,旖旎回忆,历历在目。
把清雅捧在手上,细细玩赏。从每处落笔,每处收锋,与自己所崇拜的名家进行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酣畅淋漓。掩卷沉思,回首往日与故友同游,共赏几本残卷,摸摸书翻翻书,也是清趣也是清福。
I
03怀念那片窗竹摇影
在董桥脍炙人口的散文《旧日红》里,开头就一句“我偏偏爱说我是遗民。”民国的文化遗老,眷恋的是盎然古意,不忘的是名士遗风。
他说:“我是旧派的人,窗竹摇影,野泉滴砚的少年光景挥之未去,电脑键盘敲打文学的年代来了,心中向往的竟还是青帘沽酒、红日赏花的幽情。”
世事变迁,现代社会的脚步越的三千繁华里,董桥依然执拗地守住心之所往的一方净土,藏书读书,执笔写字,把胸中千缕怀念,化作笔下一汪野泉,两簇夏花,三分古意。
上世纪末,柳苏写了一篇文,陈子善编了一本书,题目都叫做《你一定要读董桥》。从那时起,董桥的文集陆续在大陆出版。
很多人认识董桥,都是从文集《旧日红》开始的。对自己的著作,他也秉承着一贯的文人审美和执着:老牌出版社中华书局出版,纯色绛红布面精装,鎏金压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
大道至简,绛红封面上闪着金光的书名,就像多年前的残阳似血,落日余晖,大拙亦大雅。把书捧在手上,就像捧起了一抔旧年的夕阳晚照,映红了深远的流金岁月,香醇得让人沉醉。
董桥的情怀是历经沧桑愈加厚重绵长的中华传统底蕴。他的文字里有陈酿的香醇与时间的芬芳。若能在某个阳光慵懒的午后,一杯咖啡,一张藤椅,一本董桥,沉浸在悠远的旧年月光里,实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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