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有一种幸福，叫全家福

题记：三年前，大学毕业工作，那时候感觉自己还小，父亲还好。今年，看着父亲戴上厚厚的老花镜，向我抱怨看不清电视屏幕上的字，我才发现，父亲已经不再是那个健壮的游泳健将。今天，翻出这篇三年前的文章，突然，心头涌出更多想对父亲说的话。

文/海城贝壳

前几天过了24岁生日，意外的收到父亲的一条祝福短信“祝生日快乐身体健康”。当时正坐在电脑前写设计方案的我，差点让眼泪滴落在键盘上。我起身给父亲回了电话，尽力让自己不会哭出来，向父亲说了声“谢谢老爸”。

这是第一次和父亲如此深刻的交流，简单的几句话，让我想起那些和父亲一起走过的岁月，我长成24岁，父亲却苍老了24年。

我出生那年，父亲和很多叔叔们一起在山东捕鱼。那时候他们都用的胶卷相机，家里泛黄但依旧实用的小衣柜里，还珍藏着很多泛起白点的老照片。那是父亲捕鱼的各种美好定格，那时候父亲还是个帅小伙，手里提着刚收网的一条大鱼，开心的笑着。

父亲是个游泳能手，从小就在江里捡上游被大雨冲下来的木头。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给我讲过很多关于父亲捕鱼的故事，他曾为了解开被卡在水底的渔网，在水下憋气至极限程度，上船后鼻子和耳朵都流出鲜血，妈妈总骂他是在用生命捕鱼。父亲却一直引以为豪。

每年端午节父亲都带着我们一起去海边游泳，留给身后一直因为担心我们而唠叨着的妈妈一个黝黑的背影。在海里，父亲总能游到深得看不见涟漪的远方。每次我们在岸边扑通一下午之后，就坐在沙滩上等待父亲伴着夕阳的余晖，慢慢地游回岸边。有时他会将弟弟或妹妹架在脖子上，牵着我的手，光着脚丫走入太阳暖暖的光线里。

海南是个台风多发的小岛，我家坐落在西海岸最靠近海边的地方。从小就喜欢淋雨，大雨从头上浇下来的时候，是自己与蓝天连接得最紧密的一刻。在雨中奔跑，风雨的前方，那是彩虹的方向。

我很喜欢台风天，锁上房门，点着蜡烛，听着房顶上哗啦啦的雨声，水泥房瓦随时有被掀开的危险。玻璃窗被顺着风势而变得更强劲的雨点儿敲打得啪啪响，一种随时爆裂开来的紧张刺激着我们的心脏。大门是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完全顶住的，大风找到缝隙，就会伴着雨水无情地灌入房间。院子里的果树随风尽情呼呼地摇摆，不知道是在尽力抵抗，还是想借势施虐一番。强力的闪电会透过玻璃窗，把房间照的通明，如果你过早地为明亮喝彩，会被紧接着响彻天际的轰雷轰得萎缩在沙发上。

每次我在享受着这一切的时候，父亲披上那件几乎抵不过风雨的雨衣，费力地带上门，转身走进滂沱的大雨之中，消失在黑色的雨帘中。父亲需要在这样的台风天里，拿起铁锹给院子里挖一条排水的小沟，否则经过一夜的积水，家里其他地势较矮的房间将成为天然泳池。我是上了高中才开始在台风天里和父亲一起给院子排水的，雨水会无孔不入的冲透雨衣，湿透全身。眼睛会被雨水拍打得睁不开，人有时候会被风吹的摇晃，艰难的做好排水工作回到房间，父亲会先用干毛巾或衣服给我擦干身子，换上干衣服，才去慢慢打理他那同样湿透了的衣服和蓬乱的头发。

父亲那辆凤凰牌自行车，那曾是我坐过的最快，最踏实的交通工具。那时候我总会在座位上，抱着他，然后脸贴在他厚实的背上。他会给我讲很多很多关于他的故事，我知道父亲最大的遗憾，就是考了三年都没考上的大学。

父亲学习很刻苦，是家里学历最高的孩子。他很开明，常把一些我上了高中才学到的哲学思想用在日常生活中，我的价值观成长过程中，一直有父亲的陪伴。没能步入大学殿堂的他，希望我们能够完成他的梦想。在我高考那年，成绩公布时，我能理解当时父亲是有多开心，一直到现在，父亲依然以我为傲。

在我13年的学习生涯里，父亲的影响不亚于所有老师。他教我如何使用他那本老旧的康熙字典，怎奈当年如此年幼无知，学不会那复杂的查字方法；后来又教会我使用新华字典，他会看着报纸然后教我认那些他自己也不懂的字，然后我们一起翻看字典；小时候家里停电是常有的事情，每当夜里真的黑下来后，洒满月光的院子里就会热闹起来，父亲不会反对我出去闹，但他会默默点起蜡烛，继续看他每天都买的“南国都市报”，而我，一般都会向院子里投去羡慕的目光，转身坐回到桌前继续未完成的家庭作业。

那些年，父亲伴着我成长。父亲信任我，鼓励我，支持我所做的决定，给我了很大的成长自由。父亲现在依然会每天买一份“南国都市报”，只是在阅读时，鼻梁上多了一副廉价的老花镜。遇到不懂的字再问我时，我会掏出手机，在安装好的“新华字典”App里给他查询，给他解释词义。

父亲不善言谈，说话总是简单几句带过，从我考上大学离开家那一天开始，接着是后来多次的出行，他永远只会对我说一句“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所以现在不论去哪里，我总会给他电话，报一下平安。他只希望我能够健康快乐，我的一切哪怕是妈妈已经反对的决定，他都会支持我，但一定要保证安全回来。

今年端午节回家，想起已经四年没有在家过端午，也有四年没和父亲一起去海边游泳了，不知道他是否依旧能够游到最深处。

父亲已年过半百，因为工作而晒得黝黑，头上曾经帅气的发型，如今已脱了大半，但依旧梳得整整齐齐。

父亲还在为我而担心，对于我的事情，会尽心尽力去做，耐心地和我讲遇到的问题和整个过程。

......

父亲一辈子都在为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奔波，我们还无以回报，只想在接下来的日子：

多陪陪他们，学着耐心地和他好好谈谈心，谈谈工作；

多关心他的身体，给他带上一台血压计，学会如何测量血压；

学会游泳，和父亲一起真正游上一次；

明年带他和妈妈参加老妹的毕业典礼，让他穿着学士服毕业一次；

有机会带他去趟北京，让他看看从小就和我念叨的天安门。

......

父亲，孩儿已经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