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蛩嘶蝉语)原创
那年深秋,正在南京读书的我,忽闻母亲也将至南京,便甚是激动。
据父亲所告知的母亲乘车的时间,我提早就等候在中央门长途汽车站出口处,眼睛在出站人群里挨个地搜索,可怎么也等不见母亲的身影。
将至傍晚时分,实在等不见人,我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母亲从未独自出这么远的门,在这乱哄哄的城市里,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她又会在哪里?
天气虽凉冷,我却急出了一头的冷汗!
很担心母亲走丢,一个人流落在这陌生而又寒冷的街头。我又急又忧,焦躁的像一只无头苍蝇,一会去公用电话亭给在新街口某饭店上班的妹妹去电,一会又将电话打给在广州路红叶餐厅做厨师的叔叔。
妹妹与叔叔也跟着着急,然店里此时却离不开人。我正一筹莫展之际,身边的公用电话亭却响起了叮铃铃的铃声,是叔叔的来电。叔叔激动的声音告诉我:你妈找到了,就在这边。
事后听母亲说,她那天乘坐的长途大巴,没去中央门,而是在终点站汉中门下的车。她一直在汉中门车站等候我一个多小时,实在等急了,就自己上了辆三轮车,她将叔叔大概的位置与饭店名称告诉了车夫。幸运的是,车夫对那一带很熟,没费多大劲就将妈妈送到了叔叔店里。
这真是一场虚惊!
母亲说,她这次来,就是想做点小生意。气温渐寒,在街口摆个烤芋摊,一定很好卖。
我倒真的挺佩服母亲这份勇气!一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乡下妇女,竟盘算起要将烤芋摊生意做进南京城。
也不知母亲究竟施了什么如来仙术,不几天,烤山芋的一套设备就凑齐了。这实是一套被别人用过很久的旧设备,烤炉也极简单,一只废旧汽油桶,经适当的改造, 筒壁内嵌有三层摆放山芋的钢筋网,在底层通红柴火的烘烤下,排列均匀的几层红皮山芋,慢慢地就会变软,熟透,直至飘出诱人而扑鼻的甜香。
买这套旧烤芋炉,母亲只花了少许的钱。她却费了半天时间,将烤芋炉擦洗的锃亮如新。
每天的凌晨四点,我还在熟睡中时,母亲就已在为她的生意做预备了。她不仅卖烤山芋,后来连茶叶蛋也一并卤了卖。
生意实在太好,她一人忙不来,便将婶婶也一道喊来帮忙。
平时,我们就挤住在租来的一间依底楼而搭建的旧木板房里。板房顶是铺了层防水用的乌黑油毛毡的,每当我“吱溜”一声,推开那道木片门时,狭小而拥挤的房里,便是漆黑一片。
两张小木床,即挤占了住屋大部分的空间。其它一些衣物家什,就只好往高了堆。窄狭的环境虽有些艰苦,但天天能与母亲见面,于我却已是非常满足的了。每天一下晚自习,当我急匆匆奔回这间小屋时,仿佛一种等候已久的扑面温暖,正从小屋内迎我而出。
晚间,和母亲挤卧在小床上,却甚觉温暖。母亲总将我脚头的被子掖紧,不叫一丝冷风钻进被里。夜色里,母亲与婶婶常聊些家乡的人事,叔叔本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我则是边听她俩聊天,边闭着眼想心事。
每晚,我都是在她们催眠般的夜聊声中入梦的。
而在寒冷的冬夜,便要忍受那嗷嗷咆哮的北风不眠不休地撕扯着板壁,瑟瑟直抖的板屋就像漂泊海上的一叶孤舟,缓慢地驶向沉沉的暗夜。
周未,我也会跑去母亲的烤芋摊帮着照应。看忙碌时母亲的脸庞被炉火映的彤红一片,寒风时时撩起她略显灰白的发际,心里便不由生起一些愧意。
一整个冬天,母亲的烤芋摊已成街头一景。而烤芋摊前母亲忙碌的身影,在我心中,却一直保存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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