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

2019年3月17日 星期日 晴

花事

春天来了，北京的花都开了。

我一向喜欢北京的春天胜过南方。因为北京的冬天太过漫长，在四五个月的冷冽枯寂之后，春天在一夜之间渲染出一棵棵花树的时候，显得如此酷烈、灿烂、竭尽全力，这种猛烈的美，就跟北京春天的阳光一样，晃眼睛，让你不得不注意到它，不得不被它占据心神。

我住的这条小街上，一路走过来全是居民区，而每个居民区的临街院墙边，都有伸展出来的枝枝桠桠，它们在漫长的冬天里，伸展纠缠在头顶，像是黑夜里的神秘背景色。直到某个夜晚，某个冬天与春天交界的，其实也没那么暖和的夜晚，所有的花，一夜之间，全部都开了。

真的是一夜之间。只有一天不见，这条路就完全变了，不再是沉默的安静的小路，变成喧哗热闹的春天的路。

你有没有注意过春天开花的树？像山桃和玉兰这种，先开花后长叶的树，它们开花的时候，真是喧闹啊。无时无刻不在舒展自己的身体，那种绽放花瓣的姿态，和鲜亮动人的色彩，就像一首叽叽喳喳的大合唱。树们天真烂漫，不顾一切地释放着能量和营养，拼命吸引你的目光，在说：来看我，来看我呀，我这么漂亮。

它们这种绽放的姿态，热情，快乐，不顾一切，简直令人羡慕。

层层叠叠地，开在低矮的院墙边，和马路牙子上，在那些不能称之为景致的商店门口和大楼角落里，这些花树，本身就是一种景致了，以至于把庸俗的市井，也变成了景致。

所以我才这么爱北京的春天，那些绚烂的花朵，如此美丽而不矜贵，随随便便开在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甚至占领了所有高速路的隔离带，它们总不嫌地脚不好，它们只在乎自己是不是开得够漂亮。

周五晚上，约了朋友长跑，路过天安门的时候——在金色点缀的小灯里，白玉兰挨着红墙开了——那一树又一树的白玉兰，在梦幻般的金色和朱红里，显得娴静、温柔、甜蜜。这是我第一次，在温柔的春风里，欣赏夜色里的白玉兰。它们太过于美丽，于是连我的脚步都变轻快了。

在一座已经无比熟悉的城市里，每年都期待它的春天，而它每年的春天，都能给我多带来一些惊喜和新的体会，这真是四季轮回的馈赠和幸运。

能在庸庸碌碌的生活里，遭遇这些轰轰烈烈的花树，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它们每年春天都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开着，不挑地方，也不会专门选时间，只在自己开心的时刻，拼命漂亮着——人生里如果能学它们三四分洒脱和奔放，估计能快乐很多。

岁月总是不留情的，所以要在该恣意的时候，恣意一下，能勇敢的时候，勇敢一下，可以傻乎乎开心的时候，就傻乎乎地开心一会儿。

这样才不辜负春光，和一路奔流永不回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