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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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陌南篇

迦暮问我：你决定了？

我狠狠地点头。

迦暮转过头去看那条来生路，我没看到她眼里的不舍。我只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些魂魄都面无表情，不急不慢的向前走着。原来这就是喝了孟婆汤失了记忆的灵魂，没有一丝记挂。

我对迦暮说：我不想和他们一样。

迦暮苦涩的笑了：我知道你不愿失掉记忆，不然你也不会放弃这一生了。

我只是对她说：谢谢你，迦暮。

迦暮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颗蓝色的药丸，递给我。

我想也没想就吞了下去，然后没有了知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凉沁，我很开心的想要叫她的名字，却只听到了一声“喵”。

我发现，我在她的怀里，而现在的我，是一只猫。我想起了迦暮和我说过，这一世里没有我的存在，所以只能是为我的灵魂找个寄居。

我想，是只猫也好，凉沁一直很喜欢猫。我于是就安静了下来，打量凉沁的世界。凉沁的体温还是那样，偏凉。我用我毛茸茸的身体去蹭她，她笑了笑，低头看我，用手轻捏我的鼻子。

我听见她说：小狸，醒啦？乖，等会儿给你弄好吃的。

她给我起了个名字么？小狸还不错呢。只要是她叫的，怎样都好听。

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清澈，我看见她的眼里我的小小身影，突然觉得映在她的眼中是件很幸福的事。我用脑袋又蹭了蹭她，很满足。

门铃响了，她放下我去开门，我先看到的是一双皮鞋，我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说：回来啦。应聘怎么样？语气是那么关切。

他说：很好呢。他们对我挺满意的，下周就可以上班了。说着他还抱着她亲了一下。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来回踱步，尖尖的爪子都露出来了，身上的毛似乎也站起来了呢。

他脱鞋子，问：冰，晚饭好了没？

原来这一世，她叫冰，不叫凉沁。

她转身进了厨房：好啦好啦，就等你回来吃了呢。你看，小狸都饿的睡不下去了呢。

我一听她说到我，立刻把我敌视他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我在沙发上走了几步，不忍心抓破，于是我跳到地上，走进厨房里去蹭她的脚踝。

她用脚轻轻把我弄到一边，对我说：小狸乖，一会儿就弄吃的给你。

他进来了，从后面揽住了她的腰，头靠在她的左肩上。 她轻声的笑：你进来干嘛？和小狸一样是馋猫呀？

他也笑：是啊是啊。谁让你烧的菜早就抓住我的胃了呢。

我在他们脚边徘徊，我在想我要不要咬他一口。那是我的凉沁，我的。我放弃了我的那一生，只为了凉沁而来，可是……

我只是只猫，我能做什么呢。我沮丧的低了头，收了尾巴，蜷缩到角落里去了。凉沁把晚餐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我也只是抬头看了看她。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想吃饭。

凉沁看我不吃，蹲下来摸着我的头：小狸，怎么哩？吃饭啦。 我看了看她，不忍心让她担心，于是只好伸出舌头去舔盘里的吃的。凉沁的手艺一直都很好呢。她看我吃了，于是就走掉了。我看她走了，于是就不吃了。

我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我把头用两只爪子抱着，抱不住的用尾巴挡着，是的，我想把自己藏起来，把难过藏起来。我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我见到了迦暮，在梦里。

迦暮问我：见到她了吗？陌南。

我点点头。不甘心的问她：这一世，真的没有我吗？

迦暮只说：她有她的宿命，你有你的。

我情绪开始激动：迦暮，你帮帮我呀。我不想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我难受。我抓着她的胳膊。

迦暮脸色变了变：疼，你弄疼我了，陌南。我能帮你的，已经帮你了。说完，她转过身去，便不见了。

我想追她，却挣扎着醒了过来。感觉被抱着，我看了看又闭上了眼睛，是他，不是她。

我假装不小心张牙舞爪了几下，果然，抓破了他的手。我在心里得意的笑着，睁开眼看他，却见他一脸紧张的看着我。

他顺着我身上的毛，轻抚，把我放在他的腿上，尽量让我舒服，让我有更多的空间可以施展我的爪子。我突然有些内疚，在我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他眼神里的温柔不是装的，他爱凉沁，所以也爱她的猫，所以他像在乎凉沁那样在乎我。 我忽然泄了气，现在的我，是只喜欢妒忌的狸猫。这一世，凉沁爱的人，是他。

我找寻凉沁的身影，我固执的在心里叫她凉沁，可是没看到她。

他好像知道我的心思般，摸着我的头说：冰去买菜啦，小狸乖哦，等冰回来我们就有好吃的了。

他这么一说，我感觉真的饿了，从他怀里挣扎出来，跳到地上，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看着我，我所有的动作都在他的注视下，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立刻转身走了。 我想如果是凉沁看着我，我一定不会觉得不舒服。可他，是我的情敌，是抢走了我的凉沁的那个人。

凉沁回来的时候，我只是窝在我的角落里，我不想我蹭着凉沁的脚，他却亲吻着她，我会很难受。凉沁过来看我了，她轻轻抚摸我的头，我蹭了蹭凉沁的手，冰凉的，有点像我的心，我“喵”了一声。

凉沁听不出我其实是哀叹，她温柔的说：小狸，饿了吧，一会儿就有吃的咯。说完她就走了。 我狠狠地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仿佛下一秒我可能就见不到她一样，直到她消失在拐角。

迦暮，迦暮，带我走吧。我在心里默默地喊。

于是我看到自己从那只猫的身体里飘了出来，我想去看凉沁一眼，身体却不受自己控制。直到我看到了迦暮。

我对她说：让我再看她一眼，就一眼。

迦暮摇头：你不是要我带你走的吗？ 我说：可我想在走之前看她一眼。我哀求她。

可迦暮仿佛没听见我的话，把我带到了我一开始来的地方，那条来生路。

迦暮问我：你后悔吗？陌南。

我倔强的摇头：我不后悔，看到她，我已满足。那是我对迦暮说的，其实我心里有些后悔，有些不甘，那又能怎么办呢？她是冰，却不是我的凉沁。她没有前世的记忆，我却有。到最后我才发现，原来我的固执也换不来什么。

迦暮苦笑：你不后悔，那就好。陌南，你还可以回到你放弃的那一生，你的记忆也还在。 我突然很害怕：迦暮，我不要回去。我也不要这记忆了。知道她很好，已经足够了。给我孟婆汤吧，了无牵挂，多好。说到最后，我竟然笑了。

迦暮也笑了笑：是啊，了无牵挂，多好。

迦暮看着我喝完，在我意识仅存的刹那，我对她笑了笑：谢谢你，迦暮。

我仿佛依稀听见，迦暮在和我说话，却好像叫的是另一个名字：若离。

我在来生路上不急不慢的走着，无牵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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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迦暮篇：

我不记得我在这来生路前等了多少年，我只知道我在等他，我的若离。我固执的打翻了那碗孟婆汤，他们罚我，在此守候，无法轮回。

我想，也好，不管轮回了几世，我总可以等着若离的到来。

那天，我看见了他，可他不记得我了。我早该知道他不会记得我的，却还是忍不住那么难过。

他已经轮回了一次，这一世，他叫陌南，不叫若离。他告诉我，他深爱的女子，叫凉沁。只是凉沁已死。

陌南说：我要去追她，所以我放弃了现在。

我心中苦涩，我不愿忘记他，他却已然忘记了我们的前世，只记得他和凉沁的今生。他多像当初的我呀，只是我是为了他，他却不是为了我。

我笑了笑，对他说：我帮你。

我可以看到他的来世，来世他们还是在一起的，我的心里那般不舒服。

于是我骗他，说凉沁的那一生里没有他的存在，要到下一世他们才会重逢。他信了。 我看着作为猫的他，那般痛苦，那般纠结，我也跟着难过。我想我可能做错了。看到他难过是我想要的吗？我狠狠地摇头。

于是我把他带了回来，没让他看她最后一眼。一眼万年，看一眼他还会跟我走吗？我不想知道。

我在来生路前问他：你后悔吗？陌南。

他固执的摇头：我不后悔，看到她，我已满足。

听到他说不后悔，我苦笑：你不后悔，那就好。陌南，你还可以回到你放弃的那一生，你的记忆也还在。

他却说：迦暮，我不要回去。我也不要这记忆了。知道她很好，已经足够了。给我孟婆汤吧，了无牵挂，多好。说到最后，他竟然笑了。

我也笑了笑：是啊，了无牵挂，多好。

我看着他喝完孟婆汤，他对我笑了笑：谢谢你，伽暮。

我知道他应该听不到我说话了，于是，我对着他离去的背影说：若离，我要怎样才能忘记你。

他们过来了，对我说：迦暮，你还放不下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若离离去的方向，他走的不急不慢，无牵无挂。

他们继续说：偏执未必是好的。你也看到了，陌南他也选择了放弃记忆，不是吗？

你还要执迷不悟吗？还是他们的声音，已经开始一点一点侵蚀我的防线。

我是在执迷？还是在不悟？我有些癫狂的问他们。他们不语。

我有些泄气：那我还会遇见若离吗？我遇见他还会认出他吗？

却听见他们说：一切，早已轮回。你不过是一段记忆罢了。

我不过是一段记忆？是啊，呵呵，我苦笑。

我忘了，我只是当初迦暮的那段记忆，是她不想忘记，硬把我留在了这里，从此，我一直不肯散去。

他们说：谁是谁，谁也不是谁。记忆总会烟消云散的。

说完，我就在空气里渐渐稀薄，直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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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尾声：

冰在厨房里做饭，突然想起了什么，叫道：宇，帮我把围裙系一下。

他立刻走过来，给她把围裙系好，搂着她的腰说：冰，小狸今天欺负我了，你看。说着就把手伸到冰的面前。

冰笑着说：肯定是你先欺负它，它才会欺负你的。

宇笑了笑：冰，你说，我们有前世吗？

冰把头靠在他的耳边，说：有啊。第一世，是我不肯忘记你。第二世，轮到你不肯忘记我。所以今生，我们又在一起了。

宇失声笑出来：你想得真多。那来世呢？

冰说：来世的事，来世才知道咯。

冰笑了笑，又说：我要小狸在你身上多留几个印记，那样来世我一眼就可以认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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