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黎明很美,夏季夜色迷人。秋光最是薄暮,冬景尽在清晨。”
四月天,暖风和煦,对面的山也穿起新衣,不再衰颓疲乏。炊烟一簇簇升起,这里,那边,慢慢将村子笼住。屋旁的栗树长出嫩叶,青草也陆陆续续冒尖,让人不得不出来走走。绕到后院,竹林间有条小径,仅容一人通过。我放慢脚步,轻轻地走,能听到鸡翻刨树叶和泥土的声音。行至半路,遇到农妇背着箩筐迎面走来,相视一笑,我便退到竹林里,让出路来。日头渐高,阳光透过竹林洒下来,斑斑点点,竹影婆娑有致,别有趣味。渐渐额头渗出细汗,不觉已走出竹林。河水不急不缓,但也不能容人涉水而行,链桥腐锈,桥板破烂,断不能行走。想略睹河对面的风光,或是山那边的景色,是不能够的。原路返回,脚步匆匆,青石板尚有余温。掬一捧山涧的水入口,清凉怡人,顿觉斯年几何,浮生若梦。
七月时节,暑气蒸人,栗树繁盛,枝叶压着房檐,高出许多。拿把蒲扇坐于树下,风吹叶动,有沙沙之音。月亮不怯懦,不娇羞,那是成熟之美。月光流啊流,一会儿流到窗沿,一会儿流到指缝。我双手合聚成碗,将月色盛到碗中,一饮而尽,酱香浓纯,甜绕喉齿,真是陈年好酒。没有稻田十亩,但有蛙声一片,萤火虫也结伴同行,真似地上的星星。侧卧于榻,虫鸣草惊,不能酣眠。辗转反侧,复坐于榻,想是思虑故人,因而难寐。对月怀远,古人时而从之,但我不能。不通音信,又不能会面,想要依旧如故却也难。烽烟倶净,浮华已衰,我慢慢忘了姓甚名谁,模糊了脸,认不得字迹。山南水北,竟也各奔东西。
十月金秋,叶子悄悄落了,风慢慢变凉。褪去夏衣,换上秋装,偶然一场雨过后,寒意便赖着不走。已经许久没有看到一字雁阵,我渐渐习惯。立在门槛边,看看对面的山,枫叶红了,一层层晕开,一直到天边。有时候遇到认识的云,也会毫不做作地打招呼,好像每次都是他乡遇故知。我不喜欢喧哗,也不热衷群聚,我不排斥交流,同样我也不恐惧孤独。我只想在这样的秋天,在黄昏看看夕阳,看夕阳如何一点点从我指缝流过,留下念想。树影拖得斜长,和我的影子交叠缠绕,却也能灼热我心,温暖如初。我要告诉秋天我的名字,这样下次再遇到她,就不会眼生。如果还有人喜欢诗,我就把秋天送给你。
腊月隆冬,大雪浴山,朔风凛冽,出门踏雪。才行积雪上,吱吱呀呀便不绝于耳,捧一捧雪,就像捧起了整个世界。最静的是静,冬天的秘密是静,静得侧耳倾听都是雪融化在一起的声音。最喜雪后初晴,阳光浮在雪面的场景,那便是最美好的相遇。太阳和雪,一见钟情,爱得如痴如醉。哪怕最后雪化成水,水被晒干了无踪迹,也不知道是雪融化了太阳,还是太阳晒干了雪。冬天隐秘而伟大,浪漫主义。虽漫长无际,却也能沁人心脾。它不是刻薄严酷,那只是表面,它心底深蓄的烈火,它的饱满,它的风度,才更让人为之感动,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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