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长城上一个小兵

我是长城上一个小兵

我有个哥哥，他是个英雄。

他叫彭勇。

我们出生在烟雨江南的姑苏城，家里世代书香门第，父亲是朝廷的一个小官员。

父亲常常叹气。

我们的小皇帝宋仁宗太年轻，没什么治国谋略，臣子变着法子讨了皇帝开心，就能受到重用。这世道啊，太乱了。

父亲说，他要把哥哥送去当兵，保家卫国。

那时候，我还不太明白，世代提笔安天下的彭家，为何需要去投军报效国家。

我是偷偷溜出来跟在哥哥身后的，没想到被发现的那么快。

官差持枪把我围起来，让我快点回去。哥哥正在登记，闻声跑过来，板着脸道：“快回去！”

可哥哥这次是真没辙，谁能想到这次招兵居然也要女兵呢，差役一听我来服兵役，眼立马直了，连我虚报的年龄都不曾去查，立刻就带我去登记了。

哥哥没法子，只好拉住我，说：“不管出什么事，躲我身后，我能保护好你。”

嘻嘻，哥哥除了习文就是蹴鞠，哪练过什么武啊，我喜滋滋的想，我们一起学武，说不定是我保护哥哥呢。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我们谁都保护不了谁。

我们自顾不暇。

苦练三年后，哥哥通过了熊军的测试，穿上了黑色盔甲。我也如愿加入鹤军，同哥哥一起上了战场。

我们的战场，在长城上。

林将军说，我们的敌人，叫饕餮。

那是个很强大的敌人，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见什么吃什么，是贪婪的化身。

我没有见过饕餮。我有点害怕，所以去找哥哥，问他：“饕餮那么厉害，我们能挡住它们吗？”

哥哥爽朗的笑着看向远方，“怕什么，哥哥能保护好你。”

于是我就安心了。

后来训练密度越来越强，几个将军常常吃饭时都在开会，我看到将军们眼里的紧张。

将军那么厉害的人物都会紧张，害怕重新向我涌来。

那天我们抓住了两个蛮夷，他们带来一个爪子，那爪子非常丑陋且力量强大，我看向哥哥，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烽火台上狼烟四起，哥哥带那两个蛮夷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了他不自觉发抖的双手，怎么能不怕呢？

那是我第一次经历战争。

那些敌人比画像中的样子可怕百倍，殿帅命令飞索攻击时，我拿着银枪，看到了它们凶残的样子。我僵硬地回头看了一眼哥哥，他拿着四米长矛正看着蛮夷，几年前的风流少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兵了。我回过头，看到飞上来空空的沾了血的铁圈，我知道我的战友牺牲了。然后，我走上前，突然就不害怕了。

我刺杀了一条饕餮，绿色的血浆喷在我的衣服上，擦也擦不掉。

饕餮撤退后我才知道，哥哥差点被饕餮咬死，是那个蛮夷救了他。他叫威廉。

威廉的箭术很厉害，威廉的身手很敏捷，威廉说的话他听不懂...絮絮叨叨的，哥哥最后说，威廉救了他，威廉是个英雄。

哥哥眼睛里亮晶晶的，像装满了星星，真好看。所以我盯着哥哥的眼睛附和：“嗯，英雄。”

可是哥哥低下头，喃喃地说：“我也想做个英雄，可是饕餮太可怕了。”

那声音太小，所以我笑着，假装没有听见。

晚上，饕餮偷袭了我们的要害。

殿帅死了。

那个骁勇善战，无畏无惧的殿帅，半生戎马，死在饕餮嘴下。

林将军说，我们的死，是为了更多人的生。

我们为殿帅盖棺，戴孝，唱一首秦腔，放飞了孔明灯。

我想起牺牲的我的许多战友，她们的名字，死后都不被几个人记得吧。

我将手中的孔明灯放上去，默默的念了几个名字。

哥哥说，凡人追不上的，心里说不出的，就让灯代我去追，去说。

早上的雾很大，林将军想抓一个饕餮上来，配了很珍贵的麻醉药。

哥哥不小心打碎了一碗。

他被呵斥去了伙房。

真好，哥哥，你不用太勇敢。从小到大都是你保护我，这次，换小妹保护你。

后来我们失败了。

饕餮不止强大，还拥有智慧。它们借着和我们的佯攻，挖开了长城。

我们没有拦住饕餮。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杀掉兽王。

林将军准备冒险，我想要跟着林将军。

这时候那个外邦偷了我们的火药，跑了两个。我跟在异常气愤的林将军身后，也气得发抖。哥哥信你是英雄。你怎么能做偷盗之事。

但是哥哥跑出来，为威廉作证，哥哥说他亲眼看见威廉阻拦那两个盗贼。

还好，威廉还是个英雄。

我不希望哥哥跟着一起去的。可是我从大孔明灯上摔下来，受伤了。

哥哥甚至来不及和我道别，他追上去，说：“启禀军师，带上我！”

他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他走的那样急那样快，是不是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反悔呢？

哥哥没有再回来。

林将军归来后找到我，跟我讲起我英勇的哥哥。

他曾踏上那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到站在朝堂的父亲，但是他只来得及跟上林将军跟上威廉，一路绑着还大声打呼的饕餮，走上他的战场。

他被饕餮抓伤了。威廉俯下身子跟他说了几句话，林将军翻译说：你会活着。

可是饕餮从后面跑来，哥哥看看前方的将军军师和威廉，他想保护他们。他是一个兵，要战斗。

于是哥哥点燃了霹雳箭，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哥哥没有再回来。

他是一个英雄。

父亲想让他报效国家，给他起名，彭勇。

真是个俗气的名字。

我捂着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可是此后年年岁岁，我再没有一个英雄哥哥，有一双最好看的眼睛，会暖暖的笑，会保护我，会叫我小妹了。

七年后，哥哥的墓堆旁长满了芦苇。

以后，我改名叫芦苇，好不好。

这样下辈子，我们再相遇时，也许，就能认出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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