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2018:我用十年光阴换了一个身份证

2008-2018:我用十年光阴换了一个身份证

01

2008年的一月份，我还在镇上的中学读初三。

那年寒假，我爸带我到镇上的派出所办身份证，按规定，证件照必须是要短发才行。那年月，对于我这样的小正太来说，最时髦的发型莫过于毛寸。于是我就向我爸建议去镇上的理发馆剪头发，他表示同意。因为当时理个发要六块钱，我妈说太贵，划不来。并且她觉得放假了，我出门少，头发理差点也没关系，反正几天时间就长好了，也没多大关系。我觉得我妈当时说的有道理，就同意了。

于是，理发师换成了我爸。他拿起剪刀给我剪了个“楼梯头”，后面一阶一阶的，前面直接是齐流海，就像地主家的傻少爷是的。说实话，拿起镜子的那一刻，我差点给气吐血，我妈还在一旁安慰我说，好看着啦，好看着啦！

一向好面子的我，怕被人笑，第二天一出门就将棉衣帽子紧扣头上，任谁说什么都不肯取下来。因为当时已是腊月，镇上赶集的人很多，尤其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到了镇上就能碰见。所以，总不免有人要问我，为什么老带着棉衣帽子？我说，冻得很。他们几乎都会用同一句话回我：单就把你一个人冻死了！

我听了也不顶嘴，只是紧跟着我妈在人堆里低头行走。后来因为问的人多了，我妈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尴尬，出于心疼，她给了我十块钱，让我自己去理发馆重新拾掇下。当时，我高兴的屁颠屁颠的，拿起钱就往理发馆跑。

可由于我爸“瞎理”的功劳，最终连理发师也没能拯救我的发型。印象中，那是我第一次理超级短的短发，两边和后面直接让理发师给拿推子推平了，就头顶留了些许薄发。那造型，活脱脱的范厨师翻版，得亏我当时没有范厨师那体型。

02

我理完发到派出所的时候，我爸在正挤在人群中替我“排队”。

我依稀记得，当时的镇派出所是每个阴历月的一、四、七、十一、十四、十七、二十一、二十四、二十七，也就是镇上逢集的九天时间才上班，平时基本上都是大门紧闭不办差的，也不管什么工作日，星期天。再加上当时是腊月，昼短夜长，所里负责办身份证的工作人员的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半到五点半。当时的身份证是一批一批才能办，不像现在。那会，办证的人，那叫一个多，似乌云一般，黑压压的一大片，裹满了大半个派出所的院子。天冷人多，大家又都不排队，现场的秩序，怎一个乱字了得。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盯着那间负责照相的房子，只要房门一开，不管男女老少，使出吃奶的力气便往进挤，拼命的往工作人员手里塞提前准备好的香烟和交过费的粉红色发票，直到那脸色难看的像死了老娘似的工作人员两耳，两手都夹满，拿满香烟，就近挑十个脸熟的人放进去，关上了房门的时候，门外骚动推挤的人群才会渐渐安静下来，在无聊乏味的等待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家长里短的闲话。自然，我爸也不例外。

偶尔，那个负责拍照的房间门也会被某些镇政府，镇卫生院，学校领导，有面子的村干部，或者派出所所长，所里的某些工作人员，替他们的亲戚朋友，熟人同学敲开，打个招呼，塞进去一两个压根就没排队，或者排了一会轮不上的办证人员。这样的事情，每回都有发生，可大家似乎都习以为常了，并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合适，反而怪自己圈子小，不认识这些个可以随时敲门塞人进去的机关工作人员。

03

那时的冬天还是非常冷的，我穿着棉衣，被我爸拽进拥挤的人群中“排队”。

虽是冬天，可由于人多温度暖和的原因，我在拥挤的人群中，遮鼻忍受着周围不刷牙的大人们口中呼出的口臭味，烟臭味，还有个别人憋不住放出的没声音的臭屁味。那个难受劲，我至今想起来都还记忆犹新。

当时电视上热播的几部很火的电视剧是，由李雪健、黄晓明、黄海波、孙俪主演的《新上海滩》，还有朱茵、阿娇、谭耀文、方中信、聂远主演的《雪山飞狐》，以及张纪中版的《碧血剑》。那时的黄海波还没有嫖娼劣迹，阿娇的艳门照事件也还未曝光。他们饰演的角色，丁力（黄海波）因为打死了许文强的缘故，倍受观众谴责。程灵素（阿娇）因为为爱舍身的缘故，博得观众一片唏嘘。李雪健因为出演过宋江的缘故，有些观众还在为此喋喋不休的发表自己观剧时的义愤。

那时候因为冬季人闲的缘故，大家不分男女老幼，都有追剧。总之不管那一部，总有适合自己口味的电视剧。所以在“排队”的过程中，我有听到大人们在讨论电视剧的情节，颇有点我们同学在学校里的味道。于是，有看《碧血剑》的人就起哄说，这样的排法啥时候才能把个相照上？我们学闯王反了算了。旁边的人打趣说，能行，你给咱门当头头，到时候公家的人寻麻烦的时候，你一个人替我们顶上。也有人建议说，学胡一刀，干脆拿把刀把门剁开，大家进去自己给自己照。总之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但初衷都是为了打发这“排队”的无聊时间。期待着下一波工作人员开门的时候，自己能挤进去。

04

那一天，我跟我爸“排队“，从早上排到中午，从中午排到下午，我们都没有排上。很多人像我们一样，就那样在原地等着，耗着。直到中午派出所的人下班，我们都守在原地，没人离开。因为离那个门近一步的地方，都是他们花了一早上时间“排来的”，怎么能轻易离开让给别人呢？

途中，我出去了几次，在集上找到置办年货的妈妈，我妈带我吃了一碗我最喜欢吃的擀面皮。虽是冬天，那冷冰冰的面食，搅拌着胡萝卜丝，油泼辣子，蒜泥，盐，醋等调料，再配上一个火腿夹饼，吃的我心满意足。回去的时候，我给我爸带了一个猪油饼，他吃的津津有味。我爸很喜欢吃猪油饼，我却吃不惯，总觉得那东西太油腻了。

就那样，我们白白苦熬了一天，中途我爸仅上过一次厕所。

05

我记得是一直排到了第三回，也就是三个集的时间，九天，我才终于被选进了那个门。

当时，我的范厨师版的发型都长长有一寸高了。我清楚的记得，那一集是腊月二十四，因为前一天是腊月二十三，小年。送灶神。还有就是那天好几个电视台都同播了一部剧《封神榜》，当时因为有看过《还珠格格》的缘故，对周杰、范冰冰的出演印象很深。

06

整个办证拍照的时间前后花了不到五分钟，可就为了那五分钟，我和我爸在2008年年初搭进去了九天时间。

大概到了四月份吧，那时我已经进入中考复习阶段，才在镇上的邮政局拿到了我的第一个身份证。背面标的有效期限是：2008.06.10-2018.06.10。

那天，我还对着身份证日期感概，十年，好长啊！到了2018年我都老了，说不定都已经结婚了。

可就在2018年的今天，我收到了我妈从家乡寄过来的第二个标有十年期限的身份证。好在，我正值青春，离老尚远。在单身狗的孤独岁月里，仍在保持着宁缺毋滥的婚姻观。未来十年，不想感概，只想时光慢些再慢些。愿所有有梦想的，并且一直在坚持的人，都能被时光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