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初次遇到这句话，实在不能想像是多么自卑而失落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绝望无奈的句子。起初以为它出自太宰治的《人间失格》，那时候对太宰治很不了解，我很诧异，写出这样句子的人，为何还能在《晚年》里，写出“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这样的词句。

  我很诧异，一个人一边是失落，一边又如此温柔。后来了解了太宰治的一生，他的一生都贯穿着自杀的美与绝望，在活着与死去的纠结中挣扎在人世间，最终以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今天看了《被人讨厌的松子的一生》，对这两句喜欢的话，有了些许理解。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出现于电影里的八女川，也就是松子的畅销作家男友。他被认为是太宰治转世，我不知道他对松子既爱又暴力的表现源于什么，不过事实证明他身上确有太宰治的影子。在冈野造访之后，他留下了一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就卧轨自杀了。

  后来出狱的松子乘坐新干线来到玉川，怀着对八女川的爱，想在太宰治自杀的地方结束自己的生命。尽管是由于河水下降自杀未遂，但我始终认为，松子与太宰治不一样。一个向生，一个向死。她是一个坚忍的人，她曾无数次认为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但总有意念支持她活了下来，尽管这种意念很多时候并不是来自她自己。

  松子因为袒护阿龙而被学校开除的时候，被两个作家抛弃的时候，杀掉合伙人的时候，出狱时发现所爱之人已经结婚生子的时候，阿龙出狱后离她而去的时候……没有人再能经历如此多的绝望了。即便如此，她在生命终结的前一天，还在追求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决定好好生活，出去做一个理发师。即便如此，她在跳楼之后马上后悔，还是紧紧抓住了栏杆，挣扎着活了下来。她一直在忍受着现实给予她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不过我想，她活着的的信仰和坚忍，并非来源于她自己。也许是因为病重的妹妹分走了父亲大部分关爱，她从小就缺乏温暖和关怀，只能通过做鬼脸来取悦父亲。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生命中每出现一次希望，她就牢牢抓住，对她生命中的每一个男人，她都毫无保留地付出，一生都在做着别人的附属品，不是为自己而活。就连在狱中，她积极生活的精神支柱，都是那个普普通通的理发师。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可是最近拿到了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我想松子就是这样的，每次绝望时，她都能抓住一点希望，尽管这些希望都是短暂的，她依然容忍着生活赐予她的苦难，并孜孜不怠地追求着，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未曾放弃。这是我眼里的松子。

  松子是一个有大爱的人。

  她善良，博爱，为了袒护学生牺牲自己的名誉。我并非支持她这样做，但是当阿龙多年之后坦白事实的时候，她依然选择原谅。在电影中，神父问过阿龙，“你的生命里是否有不可饶恕之人呢。”“你能否真心为他祈祷呢。”今天我把这两句截图发到了朋友圈，很多朋友都在评论说不能。其实阿龙就是松子生命中的不可饶恕之人，而松子却做到了。“上帝就是爱”，松子，就是上帝。

  其实我还注意到了松子的每个情人对她的态度。几乎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真心爱松子的，但是却免不了对松子拳打脚踢。我想，是因为松子的爱太耀眼了。这种爱是复杂而矛盾的，远不及松子那样纯粹，但是这种矛盾除了松子，他们无处发泄，无从发泄。

  我希望能从松子身上学到一些东西，爱，坚忍，付出。除此之外，我想，对于所爱之人我们不可能一味服从，莎乐美也好，松子也好，王尔德也好，他们的悲剧都来源于太过纯粹地依附与顺从。王尔德在信中对道格拉斯说“与你的相处之道是，要么全听你的，要么全不理你。”而这些主人公都出于深挚的，错爱的感情和秉性上的缺陷，无一例外地，选择了前者。

  如果将来我也面对一个我爱的人，我一定会有所保留。因为纯粹，需要很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