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近来几年,随着见闻感知的变迁,开始对一些厚重的命题产生思考,又或者说这种斑驳的主题在召唤我在一条树影绰绰的路上游行。从白先勇先生的《台北人》、《纽约客》再到电影中的《醉乡民谣》、《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文艺作品中带来的激荡就像木板中渗出的水滴在我的脸庞,连同生活让我思考着什么。
这种命题在内容之外是自我成长的审视,对过往想法的推翻重建,是一种宿命。我们奔走江湖,带的走酒肉愁肠,带的走恩爱佳人,带的走父母,带的走鲜蔬瓜果,却带不走故乡。这在成长的一张信件上与故乡建立多种情感的连接,也如人一样,看久了亦五彩缤纷。
在李安导演《十年一觉电影梦》中,谈到自己年少的经历,作为校长公子两度高考落榜,成了一个给人笑话的艺术生。这种经历长久陪伴着李安,以至于到后来的时光,他一直有种心理障碍:离家越近越觉得很难抗住,倒是离家远了很多事情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拍电影亦是如此,近来几年李安也少有拍华语电影,涉及到华语就涉及到家园故人和父母,心中的压力滚滚而来,头渗出汗来,如果是遥远的美国好莱坞,流利的英语和老外,却觉得才华横溢,好不舒服。体现最明显的李安早期拍摄的是“父亲三部曲”中的《喜宴》,总觉得在海外异国他乡,很自由拥抱开放,但当浓厚的家庭席卷而来,看见父母熟悉的样子,所有准备好的经验与力量都被消解,几千年的中国家庭式魔力瞬间荡漾开来。
这种朦胧的心理障碍大约出现于心里自尊,在故乡处熟悉的人影就如同某种符咒,陪伴你长大的同时也吃掉你的勇敢,尤其是在一次又一次失败性的想证明自己后,“病情”就越来越严重。长久往复,形成了一种矛盾的生命力,在家中仿佛被一种看不见的力量钳制住自己的生长,你不与人为言,不抛头露面,不喝酒,不风趣,一贯地保持一种大树一样的姿态——就在那里,却没有什么表露。母亲常常为我担忧,我这种内敛到羞的性格在社会中吃不开,见到上局没有什么表示不会留下什么印象,这种男孩子实在不应该。但老实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件事,详细谈论总像干什么大事一样尴尬,我在离家乡越远的地方越觉得出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姿态,喝酒,谈趣,好像一切都打开了明亮了。
我总觉得这像某种江湖上才有的事情:出走他乡的男儿,在心中的棋盘上摆开天底下的丑恶阴险,眼睛能望到的地方都是陌生的,于是自己不自然站起来了,在“成长”这趟截货中,以冒险为代价,才能换回来什么。
2.
每每返回家乡,在火车上坐着,一站一站驶过,与家乡遥遥相望,突然内心中的某种力量被卸下,然后开始紧张,软下来的身子仿佛被抽走灵魂。偶尔喜欢在回家的时候买烟,买烟也是因为要打发回家的紧张感,刚上车的时候还会点火抽着几根,随着越靠近家频率越来越低最后下站将还剩大半盒的香烟丢弃。
我所学本领,学形成的意识与感受总是因为与家乡相左而落选。母亲是个爱面子的人,面子文学意义上是尊严,从美学上可能是欣赏。她知道我学了几分摄影的花样,就鼓弄我给她照相,算是一种生活态度。所以闲暇时分,常常在风和日丽的天气唤我带上相机出门拍照,打扮的靓丽,揣上满分的热意看着我。老实说,我举步维艰,心里总感觉别扭:在家乡那样的村庄里,端着一个精尖仪器,三五成群讨论姿势和笑容,仿佛一瞬间成了海龟一般的摩登人儿。在我折磨的过程中,母亲总取笑,你这班以后走向工作怎么办。我说只要不在家里就好办。
人应该最初的生命都是来源于水中,我们对待故乡总有种被包容的感觉,仿佛身体被柔软的接纳,还有它的神秘化。故乡总使身子软,从被动到主动竟漫长的走了半生,好像还理不清。
与家乡不在一个语言系统中,我就会放弃自己的选择,这种传统的儒家思想深深影响着我,使我成为命里之人,老实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在家里不想做一个英雄,只想做一个帮妈妈洗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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