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种爱可以重来

作者: 七月上的肥猫 | 来源:发表于2019-07-04 19:15 被阅读6次
    没有一种爱可以重来

    七喜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像晶莹剔透的珍珠。虽然我没见过真正的珍珠,但我还是放下发烫的手机盯着他清透凛冽的眼睛说“七喜,你鼻头上的汗珠好像一颗颗饱满又昂贵的珍珠啊。”

    他没回话,继续用勺子挖着红中带白的西瓜。那种专注的神情像极了我小学时候为了得到妈妈的夸奖心无旁骛地解数学题的样子,我竟然心生怜悯。

    “七喜,你别吃了,那个西瓜不熟。”我执拗地进行着这场单方面的会谈。

    七喜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把目光投向三米开外的窗户。黄昏的光线从窗外那棵生长旺盛的不知名的树叶中争先恐后地通过窗户溜进这间逼仄的出租屋,和七喜浓密的眉毛缠绕在一起,看上去有点暧昧的意味。

    七喜漫不经心地眨了一下眼睛,那些即将随着高温消失的光线调皮地在他的眉间跳舞,像是在表演一出舞台剧。美得有点恍惚。

    他把西瓜放在脚边的方桌上,力度很大。伴着“咚”的一声,我清楚地看到了桌子正在剧烈的晃动,只要我再轻轻一推它就会顺势倒下去。但我没有那么做,因为上面放着七喜最喜欢的西瓜,虽然它还没熟透。

    七喜走了。一声招呼都没打,只留下沉闷的关门声。

    我走到窗边,外面那棵树影影绰绰,像一个行将木就的老者。七喜戴着白色耳机,穿着白色衬衫,棉麻布裤,黑色高邦帆布鞋很快地从树下穿行而过,很快。清凉的晚风就是这个时候迎面吹了过来,带着门口小吃的味道。

    树叶沙沙作响,独自奏起了一首离歌。

    夏天还没走呢,但是七喜先走了。

    那台老旧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发出沙哑的声音,难听极了。我走过去想要关掉它,但手及时地静止在了半空中。七喜走了,要是它也不发出声音了那我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我没有关掉它。它是这间屋子里唯一能陪伴我的东西了,至少目前是惟一的。

    我甩掉贴在脚心的白色拖鞋,把自己扔进那张破旧的绿皮沙发上。面对靠背,看到上面附着几根黑色的头发。是七喜的,短而细碎。我没有把他们清理掉,七喜在这里待了那么久总该留下点什么吧。

    我闭上眼想象自己躺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周遭除了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杂音。

    虚无,广阔无际的虚无。

    大概两分钟后,海浪拍击岩石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睁开眼,很就反应过来是那台录音机罢工了。就是那个瞬间,我觉得有很多很多的悲伤从屋顶向我一齐奔来,气势汹涌,无力闪躲。滚烫的眼泪顺势滑落,现在,我连老旧的录音机都没有了。它和七喜一同退出了我的生活。

    他们来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并且抱着永永远远的期待。他们走的时候,我没有做好任何准备,一切都太快了,我没有时间去准备。

    我睡了很久很久。直到粘稠的汗液爬满全身的时候我才缓慢醒来。外面已经被夜色笼罩,星星点点的灯光在一座座高楼的身体里发亮,或明或暗。走到阳台,抬头能看到硕大的圆月周边都被闪烁的星星包裹。忽然想起《无声告白》里一句非常动人的话“天上的星星棱角分明,每一颗都像一个完美的句号,用光亮为天空断句。”

    七喜也很喜欢星星。他以前说过以后我们的家里要留出一间房,里面挂满星星,每一颗星星都是他对我的爱。

    天上的星星还在,七喜却走了,我也看不到挂满星星的屋子了。

    我很想问问七喜我们为什么就这样散了。

    我当然没有问。这很无聊,我不喜欢,七喜也不会喜欢。

    七喜看过的书还胡乱地仍在卧室里,乱七八糟。卧室很小,我倚靠在门口的时候仿佛还能听到他每晚给我读睡前故事的声音。时而憋着笑,时而低沉阴郁,时而昂扬激烈。七喜抬着书本认真朗读的样子实在太迷人了,像会让人上瘾的咖啡因。

    我把那些书一本一本装进黑色的提包里,七喜走了,它们也该走了。

    楼下有垃圾桶,我在那里站了很久,但最终没有把那些书扔进它的肚子里。借着昏暗的路灯,我提着它们走到很远的垃圾集中处理厂,郑重地把它们丢进腐臭的垃圾堆里。我就是要走很远的路,就是要气喘吁吁地亲手把它们丢弃。我只有亲眼看到它们混进那些五颜六色的垃圾里,才会笃定地相信它们不会回来了,就像七喜一样。

    这世上有千万种爱,但从来没有一种爱可以重来。

    我和七喜相处的那些时光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和所有情侣一样,我们互相试探、挑明关系、牵手拥抱、亲吻爱抚,在心血来潮的时候说过一些听上去就很很荒唐的承诺,并且在相处得最快乐的时候笃定地认为对方就是和自己身体灵魂高度契合的人,没有之一。

    保质期一过,我们冷战争吵,彼此指责,互相嫌弃,恶语相加。当然,这些事大都是七喜对我做的,我从来舍不得对他大声说话。但他从来没有意识到。

    七喜一直说“你根本不理解我。”

    其实,七喜很久以前就把握推得很远很远了,我们之间就像隔着银河。我还是很喜欢他,但他应该有了更好的选择。

    我在朋友圈看到七喜发了张电影票,九点的场次,离我就三公里远。我买了同一场的票,想要制造一场偶遇,然后在电影结束的时候漫不经心地约他去吃烧烤,顺便问问他还回来吗?

    影院里人很少电影似乎也还不错。但我不关心这些,我在黑暗里搜索七喜的身影。我承认,我挺想他的,尽管只是三天没见。

    电影散场的时候,我果然在稀稀疏疏的人流中一眼就看到了七喜。他穿着一件墨绿色短袖,头发依旧是黑蓬蓬的,很茂盛,额头上渗出晶莹剔透的汗珠,就像他走的那天。我没有喊他,因为他手上牵着另一只白皙娇小的手,手的主人仰头冲着他笑。

    马路上车水马龙,行人表情各异,每个人都在忙着奔向下一个目的地。只是我有点迷茫,不知道该把脚迈向哪个方向。

    不远处有人在卖花,我突然想起以前七喜捧着一束向日葵和我说“朱生豪是宋清如至上主义者,我是你至上主义者。”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露出两颗小虎牙。七喜笑起来的样子也很迷人,就像质地细腻的陶瓷,洁白、通透。

    只是,不知道他以后还要和别人重复多少遍这句话。

    刚认识七喜的时候,我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王小波的一句话“因为认识了你,我太应该有点长进了。”现在我把这句话删了,我不应该是因为七喜,我应该是因为自己。

    我还是暂时不知道该去哪里。路上行人那么多,每个人都神色匆匆,忙着回家,忙着去赴约,只有我定定的站在他们中间,像一块横亘在平坦大道里的顽石,不仅无从知晓自己命归何处,还成为了别人的障碍。

    清凉的风又吹过来了,带起我的头发。枯黄的发梢顺势像一只粗糙又略带温柔的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暖烘烘的,就像睡在一片麦田里。我觉得有些痒,想要笑,但一扯动嘴角,滚烫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这个夏天没有让我觉得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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