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多少事，终日而思终不解；多少“路”，翘首而望却不尽。有时的蓦然回首才会发现:解不了的，是自己最了解的；望不尽的，是自己脚下的。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题记

      秋天了，屋子旁的那片布满瓦砾的空地，早已黄叶飘飘；而最招惹人眼球的是一团团紧紧拥着的野菊。这里的野菊像其他地方的一样，都高高的昂着头，迎着太阳灿烂的笑着；这里的野菊却也与别处的不同——这里的更鲜、更艳、更美。

      生命的力量总是让人感叹不已，在布满瓦砾的土地上，竟也生的出这般迷人的风景。

      这片土地从布满瓦砾到今天已经四年了，四年的朝夕相处；四年的花开花落；四年的风风雨雨；四年的柴米油盐。都被深深地植入我的脑海，也植入了这片热忱而伟大的土地!

      这片空地看似平凡，其实并不简单。它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老屋地基。自然，这里曾是我们的老屋，也是很多人童年的栖息；许多人灵魂的沐池。

        老屋说老，其实也并不怎样老。我们所讲的老屋是三十多年前爷爷奶奶重建的，而它的前身——那早已不见了踪影的屋是“最老屋”。据父亲讲，那“最老屋”是用土夯成壁作墙，用细细的木棍横七竖八的搭起来作椽、梁，上面再盖上茅草作瓦。后来，在爷爷的光阴里，将其拆掉重建，重建后的屋就是我们所讲的老屋。这老屋与那“最老屋”一样，还是用土夯成壁作墙，用细细的木棍作椽、梁。不过，这老屋也略有改进、略有不同——在外面加了一层红砖皮。这层“皮肤”是一种装饰，也是一种加固，更重要的使社会历史发展进步的一大体现。

      爷爷今年七十岁了，我想最懂老屋的也只有爷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四年来他老人家很少对我们讲述老屋的故事，也很少提及那片空地。我们也曾多次问起过他，他只说“那啊，挺好的，很好，很好……”，接着，便凝视远方，沉思一会儿。这个回答也让我一头雾水，使我不知怎样理解，怎样分析。

      父亲却经常为我们讲起关于老屋的故事，也讲起关于他的故事。因为老屋见证了他怎样用汗水撑起一个家庭，怎样度过他美好的青春。

      父亲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干农活，农家的那些事，他样样精通。直到他九岁的时候，终于上小学了。与他一起的还有叔叔和伯伯，他们当中在学习方面，最属父亲优秀。但由于家庭经济极度困难，三个孩子读书爷爷奶奶确实供应不起，家里劳动力短缺，叔叔伯伯又不肯退下来干活，因此家里的重担就落到了父亲的肩上。后来，伯伯甘愿落寞，而叔叔通过自己的努力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父亲开始了自己的漂泊而又饱含传奇的人生。

      十二岁的时候，父亲去拉板车，回来的时候光着脚，抱着一双破烂的布鞋；十四岁的时候，父亲去草料场打草包，回来的时候头发脏兮兮的，还举着被草秸扎伤的手；十五岁的时候，父亲去油坊，回来的时候披着发黑的衣服；十六岁的时候，父亲去外地的牛场，回来的时候穿着破烂的衣服，举着裂了的双手；十八岁的时候，父亲去砖厂干活，回来的时候皮肤晒得黝黑黝黑，人也瘦了好多好多……

      父亲常说，去外边打工的时候，每每想到老屋，想到家里的人，他就会狠狠地干，加油干，他有信心，有盼头!

      但也有时候，每每望见大街上漫步的家庭，或看到圆圆的明月，总会想起老屋，想起一家人在一起的欢乐与温馨。

      或许，通过自己的努力帮助父母分担家庭的担子，就是父亲的梦想。

      每每谈到老屋时，他就有一种激动却又略略辛酸的感觉。直到现在，每每谈起老屋，父亲也会说个不停。不过，有时他也会像爷爷那样，沉默寡言，只是长长的叹一口气，却不再说些什么……

      我对老屋的记忆不多。脑海中对于老屋仅存的一点感情和对她的记忆，像别人一样，主要聚焦于一个人——我的曾祖母。

      我的曾祖母串联起来我对老屋的记忆，因为有了她，我才渐渐懂事，也是她给了我一个快乐幸福的童年。

      我的曾祖母是一位伟大的女性。她的那双小脚走过的一个世纪，踏过了一个世纪的泥泞，积累了一个世界的经验，看见了一个世纪的变化，也明白了一个世纪的道理。

      在我的童年里，她老人家经常带着我拔草、种树、烧洋芋。有时她为了哄我开心，就经常带着我在老屋前面的向日葵林子里躲猫猫，从日落玩到月出，从快乐走向快乐。特别是秋天的时候，一堆堆的玉米棒就被她整整齐齐的摆在老屋的台阶上，有时她也会把一个个玉米棒串起来，挂在屋檐下进行晾晒。他也会经常指着这金色的玉米棒棒对我们说，“这就是收获，这就是农家最快乐的快乐。”

      我很小的时候就上了小学，记得第一天去学校的时候，她老人家总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注意安全、要好好学习、不能捣乱、惜时如金、惜食如金。她也经常会指着老屋对我们说，“家是遮风挡雨的港湾，收获在家，快乐在家，幸福也在家”。

        后来，由于上学的原因，越走离家越远，有时受委屈想家的时候，总会想起她老人家说的话，不错，家就是港湾，老屋也是……

      2014年，政府推行“危房改造”工程，家里趁此机会建起了新屋，此后老屋也不再使用。后来，老屋渐渐荒芜，至此，也很少有人问津。

      直到四年前的一个早晨，父亲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村里要把所有的老屋通通拆除，理由是整顿村容村貌。于是，我们便奔跑进去收拾东西。把许多桌椅箱柜全部抬进窑洞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彻底，那铲车司机便嚷嚷着要拆，父亲挡不下，便只能让铲车拆。这个时候，父亲和爷爷奶奶并没有离去，只是眼底闪烁着泪花，楞楞的看着，直到老屋被整平……

      后来我才渐渐的明白，四年来，爷爷只是一连串的叹起，始终不愿提起老屋，是因为老屋承载了他的许多许多，也给了他许多许多，让他刻骨铭心，无法忘怀。虽然他很少讲老屋的故事，但他那一连串的叹息，就是最好的回答，也是对老屋深刻的爱。或许，父亲的感叹也是……

        容颜会老，时间也会流去，但那些刻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永远无法抹去。

        那些解不了的，是自己最了解的；望不尽的，便是自己脚下的。

        爷爷爱老屋，父亲也爱老屋，我们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