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

有一天晚上，我从超市下班，路过一栋楼房，在楼房底部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手足无措的乞丐，看样子应该五十左右，他并没有跟我以前见到的其他乞丐那样，或跪或躺或趴倒在地上，祈求路人的施舍。这个男子并没有那样做，而且我也没有看到他身边有用来乞讨的碗盆，除了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外，再无其他。

以前也见过其他乞丐，很多都是身体残疾，最恐怖的一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眼睛和鼻子就好像是用筷子在一个光滑的肉红色面团上插出了几个小孔，嘴巴稍大一些，但也跟正常人的眼睛一般大小。有一次和小苏在街上见到几个后他就跟我说，这些乞丐原本都是非常健康的人，四肢健全，五官齐整，但却因为各种原因，有的是自愿有的则是被强迫，把身体弄残废了，然后就在街上乞讨。他们白天乞讨，晚上就会被专人接走，住在大酒店里面，吃喝也非常到位，乞讨来的钱全都归他们背后的人或组织所有。因此，现在遍布街道，眼睛所看到的乞丐，或许他们在无人处吃住的比普通人还要舒服。我不知道他说的这些是否属实，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关这方面的新闻。

我在下班路上遇到这个独自坐在楼下的乞丐时并没有停下脚步，但是视线没有从他身上离开，我发现他不停地摆动双手双脚，似乎不知道该把它们摆放在哪里，身子微微的抖动，眼睛也在躲躲闪闪，虽然周围并没有人围观他，可感觉他就像一个被千万人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样，徒劳无功的想要挡住外界所有的视线一样。

不知为什么，看到他后我心里莫名地出现一阵阵的悲凉，竟把自己代入到了他的身上，如果我是他，我该怎么办？难道也像他那样，在到处都是璀璨灯光的光影中如坐针毡，不知所措？我学历不高，没有技术，等到将来上年纪后干不成活了，没有经济来源了，又该怎么生存呢？会不会也像这个乞丐一样，在繁华的都市一隅，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目光呆滞，身形消瘦，最后慢慢逝去。

回到宿舍后，我把看到的告诉了杜飞，说自己心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问我对此有什么看法，我张口结舌，发觉自己真是愚笨，没有自己的思想，连话语都不知道该如何组织！他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大意是虽然现在社会发展迅速，城市越来越繁华，一件新的事物还没有来得及变旧就已经被更新的事物所取代了，但是所有这一切，跟我们这些底层人物有什么关系呢？它并不属于我们，任凭时代如何变化，底层小人物始终都要为了生存苦苦挣扎，更让人悲哀的是，古往今来任何时代，底层的小人物始终占据整个人类的绝大多数。

多年以后，当我有了很多社会阅历后，对他的观点越发的深信不疑了。在城市里面，如果你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地说：“城市是我的！”所有人肯定会以为你是个疯子！太妄自尊大了！但是，如果你说：“城市是我们的！”那么就会得到很多人的响应。这个“我们”到底是谁呢？你可以把家人全都聚集在一起，说：“城市是我们家的！”这好像也不行。那么，在大街上随便拉住一些人，成百上千个吧，一起说道：“城市属于我们这些人！”那么，城市里面其他绝大多数人会怎么看你们！因此，这个“我们”包括所有在城市居住的本地人和外来人吗？也包括那些身体或者心灵始终都在流浪的人吗？如果有可能的话，让城市里面所有的人排成队，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然后挨个的去问一下每个人：“你觉得城市是不是你的？”相信大部分人肯定会谦虚地说：“不，不是我的！”但他们马上就会说：“是我们大家的！”看来这个“大家”并不能用具体的数字来衡量，它是一个抽象的概念，说“我的”就不行，必须说是“我们的”。大家都是如此地谦逊，我真是感到高兴！我也想在无人处对着天空大声地说一句它不是我的，希望别人听到我的话后不会感到惊世骇俗，我说的就是事实嘛！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