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贼

作者: 陆上舟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5-20 22:52 被阅读112次

    晨日披着烈烈的酒气缓缓上升,无限的醉意酣畅地播散开来,继而又变得精神抖擞、红光四溢,把整个世界照得温暖舒坦,包括这家酒馆。

    这不是一家普通的酒馆。但凡开酒馆要么选在人来人往的城中旺市,最不济也在城门外设个陋铺。但选在这荒郊野外、远离城乡之处,虽说挨着官道,但平日里依旧少有行人,无论如何也觉得匪夷所思。

    酒馆开门了,店掌柜一如既往的坐在阶前抽上一袋烟,吞云吐雾间,瞅见一骑东来。走近后才看清是一紫衣女子,轻纱掩面,双眸里星光闪烁。要说最引人瞩目的不是这女子本人,而是她背后的巨镰。

    这是一种奇特的武器,造型奇特,它的使用方法更加奇特。它并不像常见的剑或刀那样通过正常的刺,砍,劈等方式攻击,而是通过“割”这种不常用的途径来实现对敌人的杀伤。巨镰的超长刃部使得它攻击轨道呈弧形,这种攻击方式扩大了伤害范围,挥出的力量加上惯性使得威力巨大,据说快速挥动的巨镰可以轻松破开重型铠甲。

    但与它拥有巨大的破坏力相匹配的是它的缺陷。由于武器自身重量分布极为不均匀,以及自身的重量问题,使用者很难通过自身的手臂力量来有效而准确的控制巨镰的攻击角度。能够使用巨镰并发挥巨镰威力的人通常都拥有远远超乎常人的强大力量——至少能够轻松的挥动数十公斤的武器长时间战斗。这一点很多大汉未必能做到,故而使用者少之又少,至于使用巨镰的女子更是闻所未闻。

    店掌柜正在愣神,一个老马污衣、浑身酒气的醉汉跌下马来,踉踉跄跄间撞向那冷艳的紫衣姑娘。只见紫衣姑娘舞态生风轻松避开,醉汉一个不稳趴在地上,倒是手里的刀拿的很稳。

    紫衣姑娘凤目含怒却并未发作,莲步姗姗进了酒馆。趴在地上的醉汉自行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跌向一张酒桌,似乎压根没摔倒过一样,“掌柜的,来一坛酒。”对于那些已经醉了的人仍然继续买醉,不外乎两种原因,一是借酒消愁图个暂时的痛快;二是醉里看剑有个逃不出的回忆。

    “一坛酒,纹银十两。”一道声音响起,轻柔却不失威严,“本店规矩,先付钱。”

    醉汉四处摸索,掏出几十枚铜钱。这汉子倒是可爱至极,竟一枚一枚的数起了铜钱。紫衣姑娘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妇人正楼上下来,岁月不掩风韵。

    “来三十五文钱的酒。”醉汉细细数了两遍,不多不少,只有三十五文钱。“掌柜的,我这全部财产能换你多少酒?”

    “加上那把破刀,送你一坛。”

    “这刀虽破,但跟我有些年头了,有感情,暂时还不能送你。”这是一把军用佩刀,虽然保养的很好,但刀鞘、刀柄已然黯淡无光,不用说,这是一把有故事的刀,想必和拥有它的人一样。

    “这顿酒我请。”紫衣姑娘随手一挥,一张银票笔直的飞向老板娘。也不见老板娘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手一抬正好从底部托起银票,如同蝴蝶扇动翅膀般轻轻一翻,将来势凌厉迅猛的银票稳稳的捏在手中。“一坛酒,几道可口的小菜即可。”紫衣姑娘轻描淡写的说道,说话间,看见店外吸烟的酒馆老板回来了,背后插着一只三尺有余的烟袋,就像背着一把剑,心中暗想,此间主人非同常人,但愿是友非敌。

    酒菜上桌,俱是山间野菜,味道上佳,只是已经无心享受,因为酒馆又来了一批人,紫衣姑娘和醉汉在那批人进门那一刻便锁定了其中一人。顺着目光看去,只见那人身穿一领紫绣团胸绣花袍,腰系一条玲珑嵌宝玉环绦,生得眉清目秀,面白无须,身边跟着一应随从侍卫,料是一行人的主子。他们自然也感觉到了紫衣姑娘和醉汉的敌意。

    醉汉看见紫衣姑娘眼里杀意浓烈,手已经抓在巨镰的柄端,心中明白她与自己此行目的相同。只是对方人多势众、好手众多,只怕是寡不敌众。只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何时才能遇到这恶贼,故而只能拼死一战。自己本是该死之人,索性为那姑娘提个醒,也算感谢她请自己的那一坛酒。于是起身走近,用刀鞘按下巨镰,低声说,“那恶贼身边的护卫首领武功不弱,两位灰袍人看气势只强不弱,不过尤其要小心那贼,心机狠毒不说,据说武功也不弱。”

    紫衣姑娘闻声不禁愕然,心中暗想,“我竟不知那贼会功夫,若不是这汉子提醒,冒然拼杀定然白白送了性命。”想到此,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耳边又闻,“姑娘若见形势不妙,务必全身而退,再图后计。”

    紫衣姑娘知道他要上去血拼,本想与他谋求合作。醉汉说话始终只是刹那间的事,她心中闪过几个念头的瞬间,就见那醉汉已经上前,作揖:“末将建雄军节度使杨将军麾下步将陈庆,代陈谷一战三万枉死英魂前来索命。”

    “在山上跟师傅的苦修十二年,对于江湖上的许多事情一无所知,不知这建雄军节度使是何人,这陈庆又是何人。”紫衣姑娘一时拿不定主义,这人若说是真就是提醒自己也算是好意,可他脚步发虚,显然是醉意未消,想必也不是对手,如若落难救还是不救。

    思量间只听得身后酒馆掌柜夫妇细语。原来五年前,外族攻打云、应、寰三州,杨将军奉命掩护三州百姓南撤。当时杨将军力主避敌锋锐,声东击西,保障民众转移。可惜当时身为监军王申不纳其策,强令迎战外敌。杨将军明知此战必败却不得不战,临行前约定在陈谷设伏接应。杨将军与部下奋力与敌军激战,到了陈谷却没看见任何支援部队,自知必死,含泪力战敌军,士卒几乎消耗殆尽。杨将军最终不敌战死沙场,三万士卒血流成河。其实这一切都是王申的诡计罢了,他这一毒计既除掉了政敌杨将军,又独占护卫百姓之功,回到朝中连升两级。

    “这陈庆我倒是有些耳闻,他曾经率三千精骑大破四万敌军,一战闻名,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勇将。”紫衣姑娘耳边听着老板娘的解说,眼睛紧紧注意着陈庆的动静。陈庆虽然走路时一步三摇,但到了敌首身前脚下猛然发力冲向王申,一刀刺出,夹带风声。可惜攻势虽猛,却被对方护卫首领一刀接下,陈庆陷入一将五兵的围攻中。陈庆话不多说,抬手就是一刀,对方自然跟着手起刀落,一时间刀光剑影,“乒乒乓乓”刀剑撞击声不绝于耳。

    陈庆与那六人都是军旅行伍之人,一招一式都像是战场拼杀,远不像江湖高手过招那般风雨激荡。陈庆虽然是个醉汉,每次出招有气无力,身形摇晃步法紊乱,但奇在一旦对方躲闪不及,总能破开甲胄,留下一道或深或浅的伤口;看似凌乱的步伐,每次都避开了对方的攻击,整个过程险象环生。

    原来陈庆陈谷一战力竭昏死过去,醒后见杨将军和兄弟们尸积如山,不甘三万英魂枉死,于是决定杀了王申报仇。但清醒时,总是想起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的画面,痛苦不堪,只能借酒消愁。醒了喝酒,醉了练刀,时日久了,就把醉意融入到了刀法中,自成一格。今日大敌当前,陈庆酒醒三分,带七分醉意作战,刚刚好。每一刀都把蓄力与发力拿捏得恰到好处,伤害不减反增。饶是以一敌六仍不落下风。

    那武将武功虽不如陈庆那般飘忽不定,但每一招极具章法,刀势刁钻狠辣,夹带风声,亦不弱与陈庆,每次都压得陈庆手腕下沉,想必是力沉无比。那五个铁甲卫兵身手一般,妙在配合默契,攻防有度,每一次出招,或刺或砍,或劈或撩,招招攻向陈庆的要害。

    这一顿打,缠斗了许久了,互有轻伤,可怜的酒店被砸了个一片狼藉。王申有些不耐烦,示意他身边的灰袍人出手。只见那灰衣人飞身而至,一只肉掌似有千钧之力。在这些江湖高手眼中,那些将军士卒的打斗就像是孩童打斗,若被这一掌拍中,不死也落个重伤。正在酣战的陈庆听见背后有风声,却被缠斗无法顾及,心中暗叫,“不好!”

    就在陈庆自以为无力回天之际,一道寒光袭来。灰衣人若不是及时收掌回闪,一只手臂恐怕要被斩断。来人一身紫衣,手握巨镰,不是那紫衣姑娘还能是谁。灰衣人心里后怕,没想到这婀娜女子竟是如此杀伐果敢。身姿曼妙配上一柄硕大的巨镰,这搭配已经够唬人的了,再加上这气势,未战便已胜了三分。

    紫衣姑娘一击未中,立刻收势,舞动身姿挥镰如满月。这一招极妙,不仅又退灰衣人三步,同时收割两个卫兵,一死一伤,那死者竟被拦腰斩断。这一招,伤敌为下,攻心为上,紫衣姑娘在气势上又胜一分,同时又解了陈庆之围。只是陈庆眼神中有几分感激,又有几分不忍。这一切未能逃过紫衣姑娘的眼睛,心中觉得陈庆行事优柔寡断。陈庆本是爱兵之人,深知这些兵卒听命于人,不忍杀之。正是这份恻隐之心让他多缠斗了几回合,也差点让他命丧他人之手。

    “狗贼你可曾记得河阳玉家!”紫衣姑娘开口质问,语气里的寒意不弱于手里的巨镰。“十二年前,你垂涎我家祖传的七彩观音,威逼利诱不成,杀我全家。上天留我一命,就是为了向你复仇!”说着,寒光一闪,巨镰掷向挡在面前的灰衣人。这本是重锤一类重武器的招式,可是巨镰本就沉重,这一掷效果与重锤有异曲同工之妙。灰衣人没有武器,也没有选择正面抵挡,空中一跃,右手成鹰爪,一招饥鹰扑兔扼向紫衣姑娘。巨镰乃长、重兵器,使用起来不如刀剑灵活,最忌近身斗战。面对敌人居高临下的一招,紫衣姑娘即刻握紧镰柄,被那巨镰带向前去,身姿如风吹杨柳般轻盈,避开来势汹汹的攻击后以纤纤腰肢为轴,巨镰横扫过来。灰衣人稳住心神,双手轻点巨镰止住下落之势,身体一转,伸腿横扫。这一招大出紫衣姑娘的意料,以右臂阻挡,灰衣人一击不中,立即使出连环腿法,直奔紫衣姑娘胸口。

    此时,紫衣姑娘右手伸出左手抓着巨镰,根本无法抵挡,只有弃镰躲避,或者上挑巨镰攻击后心拼着以轻伤换重伤,但以巨镰之沉重根本无法单手挑动,只好弃镰暂避。紫衣姑娘当机立断,撒开左手,身子后倾脚下却未动,倏地向左旋转堪堪避开。紫衣姑娘既然能够以巨镰为武器,当然熟知种种弊端以及应对方法,看似丢弃兵刃实则不然,松开的巨镰正好落在脚上,紫衣姑娘脚尖一勾,倒握巨镰舞将开来,用长柄刺向灰衣人。众人一瞧无不吃惊,紫衣姑娘竟用这奇形兵器使出枪法来,猛烈如北风卷地。更令人称奇叫好的是紫衣姑娘枪法之余,巨镰防不胜防的收割而来,一旦抢占先机,紫衣姑娘或以枪法刺拿扑点或以锤法砸擂冲盖或以斧法劈砍搂撩,时而神出鬼没补一招巨镰收割,实在是令打的人防不胜防,教看的人眼花缭乱。灰衣人虽然身法灵巧,却只有躲闪的份,难得一次的进攻机会都被化解,根本讨不得半点优势。原本是紫衣姑娘武功高,可灰衣人一位游斗,避实就虚,伺机攻击,紫衣姑娘一时也拿他不下。

    紫衣姑娘虽轻纱掩面,但绝对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跃身如鹤翔神渚,躲闪若流风回雪,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脱俗之态。镰法大开大合,配合袅娜身姿,若无滔天杀意,完全是一副绰约仙子起舞图,叫人赏心悦目。

    这一边斗的热火朝天暂且不说,且看陈庆那边。那位武将看到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部下被斩为两截,心中甚是伤痛,担心紫衣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来这么一招,便命令自己的其他部下退出战斗,“你们自行退去吧,江湖武斗不同于战场厮杀,你们只会枉送性命。”那三个士卒一看自己同伴的下场,比死在战场上还要恐怖,早已下的哆嗦,加之早不愿跟在王申身边,苦于不敢逃跑。现在听到命令便如释重负,估计王申一时半会没时间理会他们,拔腿就跑。“等等,带上他。”那武将指着地上受伤的武将说。

    陈庆听之,对其好感大增,“你我只是立场不同,我不愿杀你。”临阵拼杀最怕突然失去对战之心,陈庆杀意全无,手里的刀法气势随之减弱。那武将一刀荡开陈庆的醉刀,顺势上撩,大有挑山之势:“你我都知护卫不力的后果,与其退而被杀到不如战个痛快,久不经沙场倒有些怀念吹角连营。”这一刀来势汹汹,却留有几分余地,想来是不愿趁人之危。陈庆只是一个翻身躲开,他明白对方的意图,心中惺惺相惜,“在下陈庆,请问将军高姓大名。”

    “嘉轩”,一击未中,但见陈庆摆开招式,嘉轩随即身带风云踏步上前,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是简单削。陈庆不敢小觑,双手握刀硬接下这一招,“听闻有一力大能拔山的武将,勇猛无双,人称青兕,可是将军?”陈庆听杨将军讲过一些军中猛将,对这位青兕有些印象。

    双方你来我往,两刀相击,隐约有雷鸣之音。“俱往矣,俱往矣。”刀声铿锵,掩盖不住背床之音。嘉轩忽忆起往昔少年雄心、而如今壮志难酬。初入军旅,亲率五十多人袭击敌营,在万军中生擒叛徒,名重一时,那年他二十五岁,本以为此后可以平步青云,收复失地。不料却被调回京师,至此沦为护卫家奴二十余年。二十年里,他做梦都想率军收复失地,可惜梦醒之后他看到的是一个扶不起的王朝。他盼望着,有一天能重返沙场,一展青云志。内心的雄心壮志和现实无可奈何之间的不妥协,竟成了一种苟且,这是他最接受不了的。

    嘉轩迷失了理智,打斗逐渐变成了以伤换伤的拼杀,每一招都包含着十足的恨意,像一头发疯的狮子,这种不要命的攻击方式,给陈庆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随着时间推移,嘉轩招式乱无章法。陈庆不知为何嘉轩突然失去理智,但这对他而言是个机会,他看准嘉轩举刀蓄势的瞬间,雷霆出击,一刀穿胸,嘉轩倒了下去。

    陈庆胜负已分,紫衣姑娘的战斗也将近尾声。那灰衣人浑身是血,一只手臂已被斩断,失血过多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紫衣姑娘的面纱不见了,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嘴角隐约有血迹,只是受轻微内伤。陈庆闷声不语,提刀上前,立在紫衣姑娘与王申一行之间。紫衣姑娘眼波流转,二十年仇恨积重冷傲若霜,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温柔。

    看到自己一方已有伤亡,王申与另一个灰衣人站起来,不得不防陈庆二人。忽然门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快如闪电。王申与那灰衣人正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紫衣女子和陈庆身上,自然注意不到背后的情形。电光火石间灰衣人反应过来,一步迈出挡在王申身后,王申反应稍慢,估计是看到自己的护卫动了,跟着移动身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王申身边的灰衣人被一剑穿喉。陈庆、紫衣姑娘大断定是这黑衣杀手想趁王申不备刺杀他,而灰衣人用身体替王申挡下致命一剑。

    其实这一瞬间的刺杀与保护,二人奇快身手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黑衣杀手自己。黑衣杀手做杀手多年,以快与狠闻名江湖,从未失手,所以对自己这一招信心极大,从未料想过会有人从这一剑下生还,更没想到会有人舍身护主。

    最先回过神的是王申,还击奔雷一掌。黑衣杀手脚尖点地,蜻蜓点水般倒飞出去,一剑抽出,血洒长空。

    “你是何人?”王申自知仇敌甚多,索性不稳为何杀他,即便是说了,估摸他自己也想不起来。

    王申极其贪婪毒辣。早年在宋州为官时横征暴敛,他要离任时,人民高兴地说此人若去就是拔掉了眼中钉。王申说后大怒,奏请皇帝留任一年,并要每户缴纳“一千文”,名曰“拔钉钱”。至于掠人家产、谋害忠良之事更是罄竹难书。民间编了一支小曲儿传唱:“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亏老先生下手。”(《醉太平·讥贪小利者》),此曲儿将王申的贪婪刻画的入木三分。

    “为钱!”黑衣杀手说话与出招一样,没有必要的时候从来不愿多浪费气力。

    “王某命只有一条,不知该让哪一位拿走?”王申自知三人俱是武林好手,自己以一敌三全无胜算。

    “我只要你死,死在谁的手中无所谓。”陈庆说。王申奸佞之臣,人人得而诛之,无所谓是不是自己亲手杀的,只要他死了,自己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仇深似海,不亲手杀你难消心头之恨。”紫衣姑娘咬牙切齿,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再接我一招。”

    杀手说完,运剑如风,一瞬间刺出十三剑,剑剑不离要害。他出剑的姿态,也非常奇特,手肘以下的部位是没有动的,只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剑刺出来,但每一剑极稳,全无半分颤抖。 黑衣人手腕巧妙地运转着,剑光自他手中刺出来,就像是爆射的火花,看似若有若无的动作,但剑尖蕴含的力量却是巨大的,就像随时爆炸的火药。旁人只见寒光不见剑影,这快如闪电的剑法当真可怕。

    王申只见面前七八道寒光闪烁,掠身退去,袖中荡出一柄鱼肠匕首,灰蒙蒙、碧森森的寒光直教人觉得突然冷了几分。王申利用匕首左右格挡,避开几处要害,但脸颊上却留下一道细细的伤痕,带起一串细小血珠。

    黑衣杀手的剑光始终像一条毒蛇缠着他,剑法快如闪电,身法快如闪电。如果只是剑快,那是只会刺木桩的笨蛋。很明显,杀手不是笨蛋,所以他每一剑都划破王申的皮肤,如果王申格挡的慢一点点,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可惜王申躲得再快,他只避开了他看见的七八道剑光,而黑衣杀手刺出的是十三剑。他的快剑是与虎狼搏斗练就的,后自创一套无影剑法,共两招十四剑,第一招是蓄势待发的一剑,就像猎豹捕食一样,瞄准猎物,潜伏蓄力,雷霆出击,咬住咽喉。第一剑如果没有一招杀敌,必然暴露,对方也会有了防备,这时候力求快速杀死敌人,这第二招就是瞬间刺出十三剑,虽然他现在只能瞬间刺出十三剑,但天底下几乎没有几人在一瞬间躲过十三剑,至少死在他剑下的人躲不过。

    当王申感觉到痛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血液流淌如泉,他用左手捂着颈部动脉,牙齿格格作响。

    “在他的血流干之前,你可以在杀他一次。”这是黑衣杀手说的第三句话,比前两句加起来都长。

    紫衣等这一天等了十二年,她一步一步走来,拖在身后的巨镰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那是一种令人抓肝挠心的声音。那柄巨镰像是死神的镰刀,挥起之后落下之前这等死的瞬间,在王申看来极其漫长,这就是它的恐怖之处。

    王申终于害怕了,他杀死玉楼春一家的时候没怕过,害死三万将士的时候没怕过,但他看着巨镰落下的时候害怕了,可是他连挪动一点点的力气在都没有了。他喉头动了动,左手无力的滑落。巨镰终于落下了,王申看见自己的身体软软倒下。

    黑衣杀手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

    陈庆哭了,跪在地上,三万人的血和王申的一样红。

    紫衣姑娘的大仇报了,她不知是否还有偷生的理由,失魂落魄的走了。

    陈庆走到嘉轩身边,看着掌柜,说:“我生平最佩服三人,诚坚金石、气激风云的杨将军,燕赵侠义、试手补天的青兕,书生入将、连拔廿城的张大人。可怜如今朝廷无望,英雄无路,在下别无他求,嘉轩重伤未死,求杨大人活之。”陈庆稽首以拜后,转身离去。

    张大人官升兵部尚书时,陈庆随杨将军贺喜,那时他还只是杨将军随从。后来听闻领兵围剿济生堂,济生堂总部被毁,杨大人不幸坠崖。当时陈庆伤心了许久。但在酒醒之后他还是一眼认出来酒馆掌柜就是张大人,只是老了许多。陈庆心想,既然张大人还活着,那位算无遗策的女诸葛必然也活着,说不定就是那位女掌柜,那济生堂想必一定还在暗中劫富济贫、救护百姓,恐怕济生堂就是百姓在这世上最后的护盾了吧。

    “玉姑娘,”紫衣姑娘闻声回首,看见一灰头土脸的汉子,手里攥着一方白帕,正是陈庆。“玉姑娘,未曾请教芳名。”陈庆一离开酒馆,就看见尚未走远的紫衣姑娘,急匆匆的追来。

    “同是天涯未亡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紫衣姑娘并没有等陈庆,继续走她的路。

    “天涯未亡人?”陈庆跟在紫衣姑娘身后,只觉得阳光照在身上轻柔温暖,就像是情人的手,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他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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