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测过一次智力题,结果是智力低下。虽然,这个结果很让人羞耻,但我是可以接受的。
我记忆的始点是小学五年级,也就是我十一岁时。那年的我自认为“聪明”,觍着脸竞选班长,结果只有两票。一票是和我一起扯辣条的小辫子,一个票是受我爷爷贿赂的张航。
对于过去的十年,我一无所知。既不知道我爸看到我的第一眼有没有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我在幼儿园里有没有哭鼻子。老师是如何把拼音,加减法往我脑子里“塞”的。提及那苍白的十年,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感激。感激他们没有放弃我,让社会主义多了一个建设者。
童年里的第一个场景是我和我奶奶的战争。那是一个夏末的傍晚,我穿着缀着小黄花的人字拖在操场上狂奔,我奶奶举着高粱扎的扫把在后面追。一老一小在扬着土的操场上跑了一圈又一圈。那时我还没学到“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个知识点,庆幸我奶奶学历没我高,也不知道这个道理,不知道半道胡截。
我边跑边悔恨自己的行为,边悔恨自己的行为边期盼爷爷赶快回来,边期盼爷爷赶快回来边注意保持与“敌军”的安全距离。就在我不断回头计算安全距离时,发现自己跑掉了一只拖鞋。我也真的承得起“智力低下”这四个字,我竟然放慢脚步,有一种迎上奶奶,把拖鞋捡回来的念头。就在我犯傻的时候,我看到了张航。
准确的说是我再次见到了张航。根据后来我奶奶唠嗑时透露出的信息,张航曾经是我的“骑士”。我们在同一天,同一家医院出生。在襁褓里一起吸允手指,在幼儿园里一起抢别人的包子,读小学时还凑手指头做数学题。最重要的是,有一年冬天张航带我去结冰的河面上滑冰。结果,他被张叔叔连踹带推的走回家。我奶奶说,那天他爸妈刚办完离婚手续。后来,张航转学,跟他爸爸奔向了著名的东北三省――辽宁那旮瘩。
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反正我不记得他了。过去十年的他有没有吸着鼻涕舔冰棒,是不是灰不溜秋的泥猴子我统统不记得。在我记忆里,张航最初的模样是那天傍晚所见到的。
他穿着灰色的休闲套装,粉白粉白的小短腿下蹬着一双蓝白相间的运动鞋。我站在百米外呆呆望着他,望着他脚上的那双运动鞋,心想真干净。
然后在我奶奶和张叔叔聊得正欢的时候,我听到了“救兵的号角声”。我的爷爷坐在电动小三轮上边按喇叭,边傲娇的冲我招手。我像只被雨打湿翅膀的鸟,以雄鹰的速度扑向温暖的巢床,扑向我的爷爷。我爬上后车兜,坐在一摞崭新的作业本上,耳边是爷爷的絮叨,眼里是张航脚上的运动鞋,脑袋里是我那只孤零零的人字拖。
晚上,我坐在文具堆里挑喜欢的笔,本。绿色的书包,绿色的笔盒,绿色的橡皮,绿色的笔壳……我痴迷于绿色,用现在的话讲就是“要想生活过得去,它就必须有点绿”。从小学到初中,我所有的文具全部属于绿色系。我之所以“绿得那么成功”,少不了我爷爷的功劳。我的爷爷,一名伟大的,光荣的,退休的人民教师。他一生教书育人,桃林满全省。最自豪的是培养了一名优秀的厨师和一名二流的“形体”工作者。这是他亲口说的。那是春节家庭聚会时,酒足饭饱后他坐在炉火边,面色红润,大力扇着扇子问我,“小影啊,你想搞形体呢还是想掂大勺呢?”
我爸坐在一旁节奏不慌地磕瓜子,姑姑忙着回绝各种相亲安排。我嘟囔,“都行。”
“都行。那就考师范吧!”
“都行。”都行。等我退休了,像爷爷一样开一家文具店也挺好。至少保证了我孙子辈的文具供应源。
就在我往新笔盒上贴仙女贴画时,我听到了奶奶的声音。她在隔壁的厨房,像打小报告的小学生。向我爷爷哭诉,细数我的各种罪状。几分钟后,爷爷端着一杯凉白开出现在我面前,张开宽厚的手掌,一粒感冒胶囊静静地躺在上面。我记得,那一刻我的胃都在跺着脚拒绝。
就在三个小时前,趁家里没人。我搜集出家里所有的胶囊,一粒粒的拔开,把粉末倒进鸡圈,还特意找了一个塑料袋装胶囊壳。只是在最后一步“焚胶灭迹”时,被回家做饭的奶奶撞上。我心虚的蹲在炉火旁,还不时往锅底添柴。奶奶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进屋去。我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撒腿就跑。果然,不一会儿奶奶就抓着扫把追出来了,“我说味道咋不对哪!”
我千算万算,算漏了胶囊燃烧时别有的刺鼻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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