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梦中自己在与一位堂哥述说爷爷过世时的往事，而今爷爷墓碑上我们一家连名都没有，让我六十多岁的老父整日为这些事郁郁寡欢，并在述说中一直吟泣，以至吟泣到无法发声后清晨五点多醒来。
起床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才想起爷爷的忌日好像就在这前后的日子，难道是他老人家托梦给我对爸爸兄弟姐妹这代人之间情感纠葛的不满?对爸爸兄弟之间对他挤兑的不公?
说起爷爷过世的日子，天气和惠州最近一周的天气极其相似。
记得在二十五年前左右，爷爷那年快满八十岁，身体健朗，上山耙松针担柴生火挑水煮饭，差不多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他的日常行走，生活完全能自理。他住在二伯家，我家与他家一上一下只隔了五米的间距，平常我妈做了好吃的总会让我或弟弟送点过去给他，有时他能接受，有时不要，让我们拿回家。如果不拿回家就当着我的面倒掉，这在当时我们不太懂，到底是为什么？但是随着年龄的成长，慢慢就有所理会。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初冬，我们发现爷爷行为举止有点不太正常。他经常在自己的那间屋子里，一个人说着我们听不太懂的故事和话，坐在床上的蚊帐里面好像在和谁在对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的一些故事和话都是断断续续的，我们都听不太明白，他到底在跟谁说话，说的一些什么？那时候的他，神经已经有点不太正常。初冬的季节，在农村，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但还是有农活要干的。所以在见他神经不正常的那一段时间，二妈出门的时候，就会把他反锁在家里，怕他出屋走丢。后来我才听说关于爷爷的一些故事。在革命的末期因为他是国民党将军的一位秘书，因为国民党的失败，他听从将军的建议，没有跟去台湾就留在了家乡，做了一位私塾教书先生。即便是这样，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批斗和游行也没能幸免，在风华正茂的年龄受到精神上的打击与挫败。再加上我爸爸出生没几个月时，奶奶的去世。人生中的种种际遇在暮年回忆之时精神的脆弱，也许是满目沧桑，这便是他精神不堪重负导致他神经失常的原因吧！
在某一天的上午，二妈干完活儿回到家里，发现神经失常得爷爷不见了，然后通知爸爸他们四处寻找。他们头一天在附近的田野村庄到处寻找，没有找到爷爷。从他出走的那一天开始，天气就开始阴阴的。那时候二伯在天津带着大堂哥做木匠，大妈家的大堂姐已经出嫁了，二堂姐和三堂姐，外面务工。大妈家的二堂哥，二妈家的堂姐、堂弟和我差不多的几个孩子，都在镇上的中学不同年级读书。大伯在村子养了很多鸭子，在附近田野里放鸭子，主要就是大妈二妈姑妈还有我爸我妈他们在找。找了一天，一点而音信也没有。晚上大人们回到家里聚合讨论第二天该怎么样去找，去哪里找？就这样，连续找了三天，仍然毫无音信和结果。大人们就开始去庙里占卜算卦信迷信，然后按卦的方位去寻找。但仍无结果。
大约找了四天之后，有村民发现我爷爷的外套，和一只鞋子，在附近田野旁一个池塘边上。那个池塘就在他看好风水山洼墓地的下边。从发现爷爷衣物在池塘附近的那一天起，天气特别恶劣，风雨交加。那一天，大人们通知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都回家说爷爷找到了。等我们回到家的时候，都到池塘边，看见大人们聚集在一起，用拉鱼的网在整个池塘里来来回回拉了个遍，甚至连小鱼小虾都拉上来了，拉了一天，仍然没有看到爷爷的遗体，直到天黑，大家一致认为，爷爷的遗体肯定不在池塘里，就都回家了，第二天我们这些上学的孩子继续上学。以后的两天，女人们就跑远一点的村庄庙宇与寻找。而我爸爸却坚信爷爷就在那个池塘里面。每天早晨带着钩甲鱼枪就去池塘边一钩一钩的甩出去，在第三天空放晴的那个上午，功夫不负有心人。爸爸居然用他的甲鱼枪把爷爷的遗体在水里拖到岸边，抱上了岸。因为天气寒冷，可能爷爷的遗体旋进淤泥里面，他的面容还保持得很好，面色甚至有点红润。就不像在水里泡了好几天的人。爸爸抱着他的遗体痛哭了一场，然后通知村民们帮忙把爷爷的遗体抬回家。
那 一天，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刚好是学校开大会，我们所有的学生都在学校的操场上。然后会开到中场的时候，老师们一个个的通知我们，我们的爷爷遗体找到了让我们回家。我们几个孩子结伴回到了家里，看见二妈家门场口躺着盖白布爷爷的遗体，我走近遗体，旁边一位对我很好的伯妈，掀开盖着爷爷脸的白布让我看，我看着爷爷还有点红润的脸，我在想他怎么像睡着的样子？爷爷的那张脸，在我的记忆里仍然清晰。
大伯没有读书，但非常聪明。，很喜欢看地方戏和听评书，他说出来的话经常让你无言以对。一辈子的生活就是种田种地，养鸭放鸭，基本上没有怎么离开过村子。那时候他家的儿女们结婚出嫁主持事宜都是由爸爸来做。大伯家六个孩子有五个孩子婚事的操办都是由爸爸来主持的。所以堂哥堂姐堂弟他们都对爸爸极其尊重和敬畏。而大伯他基本上就是做好他的家长就行。他也没有主过什么大事，只知道放鸭子。而我家和二伯家，因为住得比较近，再加上我们两家的孩子年龄也都比较相仿，经常在一起玩，那时候因为大人们的相互帮助和团结，给了我们堂兄弟姐妹一个快乐友爱的童年。印象最深刻的是每年的春节前后那几天，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聚集到二伯家的大餐桌前，看爷爷写对联。爷爷的小楷写得十分的娟秀，每年初一的时候经过的人都会非常的赞叹说:哇，这两家的对联字写得真漂亮！。每年初一的早晨相约去拜年。因为我们家是最小的，所以先去二妈家。大妈家的兄弟姐妹也来到二妈家过来给爷爷拜年，然后我们一起再去大妈家。我们十兄弟姐妹再相约去村子里叔伯房的亲戚家去拜年，这些便是我对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在一起童年最美好的回忆。而今大家都成家立业了，天南海北各自一方。相聚在一起的时候越来越少，只有偶尔我回娘家在过年的时候会碰到，大家能够聊起的话题也不多，兄弟之间基本上没有太多的话题可以聊，姐妹们在一起还会聊起一些家常生活。而我在平时的时候也会跟姐姐们聊聊关于生活的一些话题，提及童年生活我们在一起时的那份怀念。
话再说回爷爷的丧葬事宜，二伯在千里之外的天津，因为那时候的交通不便利，加上火车票也难买，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赶回来。接下来就由爸爸主持筹备丧葬事宜。而我们这几个孩子也请假在家。在这个过程中也在尽可能地等二伯赶回家来见爷爷最后一面。因为爷爷这个年龄是喜丧，爸爸他们兄弟姐妹四个家庭加在一起的亲戚比较多，再加上村子里的人，记得当时摆了十几桌宴席，大人们忙忙碌碌也筹备了三天。记得在摆宴席的当天，我们在大家吃酒席的时候都要跪谢来吃席的宾客。爷爷的孙子外甥曾孙曾外甥加在一起将近有20人。记得当时在跪谢来宾时，那阵式也和大家族的没什么两样。二伯和大堂哥在爷爷快出殡时才赶到家的，记得当时一直都在等，只是将爷爷的遗体入殡没有盖棺，只为二伯和大堂哥回来见上最后一面，一直以来二伯是爷爷最疼爱的儿子。二伯大堂哥看了爷爷最后一面，他们就盖上了棺盖，出殡下葬。
出殡的路线是大人们之前规划好的。记得那天仍然下着大雨。路线要翻山越岭，爷爷的棺木有由好几位壮汉抬着，每一条横杠上，至少有四人，每经过沟坎难走的地方，我们都要喊着叫他不要担心不要怕。从出殡的路上到墓地，是我和姑姑哭的最厉害的，当时的感受至今还在，我哭的是心底的委屈，因为一直以来，爷爷重男轻女，再加上奶奶过世之后，他又把爸爸过继给了别人养。而爸爸的养父母在她七岁到九岁之间也相续过世，然后姑姑把爸爸领回来家和他的兄弟姐妹们生活在一起。因为在成长年龄段爸爸和爷爷没有生活在一起。所以爷爷对爸爸相对父子情感较淡，再加上他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才成为那个让她最不待见的孙女。记得在小的时候堂姐和堂弟和我弟他们经常有冰糖吃，唯独我没有。所以当时想起爷爷对我的种种不待见让我觉得委屈。哭的特别伤心。姑姑她不明白我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她一直在劝慰我，我想她有一部分感受和我相似吧，当然也有女儿对父亲离别的那份伤感。回忆起当年的场景如同昨日。不知道当时伯伯伯母们和其他的兄弟姐妹是怎样的感受？！爷爷出殡后，守丧期间，爸爸整理了爷爷的遗物。其中有奶奶的首饰盒及爷爷留下自己写的诗集和文化大革命搜查遗漏的很珍贵的书籍，有些爷爷写的诗，在童年时期还读给我们听过。其中有赞扬红军25000里过长征的情景。爸爸因为过继出去的原因，他把值钱的东西分给了大伯二伯俩家。其中有奶奶的发簪爷爷的印章。那些珍贵的书籍都让爸爸烧了。他说那些都是爷爷喜欢的东西，让他带走吧，现在想想觉得真的是太可惜了。
而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父辈们都已年过六十。他们之间也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爷爷的曾外甥女也成家，有了孩子。
曾经听一位见过我奶奶的伯母说，我的姑姑和我爸爸与我奶奶长得很像，我也遗传了奶奶挺拔的鼻梁，爸爸和姑姑的性格都很相似，脾气相对来说比较暴躁，耿直。他俩的命运因为性格的原因，相对两个伯伯来说过的那么不尽人意。我想导致他俩命运最大的根结是过于耿直不善变通吧！我爸的晚年生活让他郁郁不欢的与他的童年生活，也许有很大的关系。出生几个月之后奶奶的过世，因为爷爷的无力抚养，把他过继给别人抚养。他的养父母对他宠爱有加。但在他九岁之时又让他成为孤儿，回到生父身边也没受到很好的待见。因为爷爷的国民党成分问题，以至他在参军文工团时被退出。(这是后来听他说的)多才多艺的爸爸，因为性格的原因，让她的晚年生活过的不尽人意。以至于受到了兄弟之间的挤兑。
所有事情当中最让他最痛苦的一件事情是去年的一件事。我大伯家因为儿子的发家决定更换爷爷的墓碑。找二伯商量说每家出一仟钱，再和爸爸说出钱的事。也许他们和我爸爸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因为自己儿子的不得志心情不好，没有好好的与他们沟通，在更换墓碑刻名时没有把我一家的名字刻上。但换个角度想想，都是爷爷的子孙，这种事情还要问要不要刻名吗?即便是他过继出去了，但爸爸仍是爷爷的儿子啊，族谱上也有他的名字啊！直接告诉爸爸出1000块钱，或者通知我们小辈出这1000块钱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现在把事情搞的如此僵持。让村里的人看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与世态的炎凉，让我爸为这件事如此挂心，虽说出嫁的女儿无权过问家里的家事，但当看到父亲为这事情如此的焦虑，我真的很为他担心，我也为长辈们的自私和不团结，感到心痛！虽然堂兄弟姐妹们依然对爸爸保持尊重。但长辈们对爸爸心理上造成的伤害却无以弥补。作为他的女儿，我有深深的体会。虽然我很不理解我爸的一些处事行为。但我很担心我的爸爸会走上我爷爷的那条路。曾经回娘时听我的一位堂姐说，自从换墓碑后，他们每一年清明去扫墓时都是倾盆大雨，他们扫完墓后回到家后雨立即停，她也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我在想，这是不是爷爷对他们的一种警示。同时我也担心长辈处事不当，兄弟姐妹的愚孝影响了彼此的福报！
我的爸爸一辈子多才多艺，却让性格决定了他的命运。因为性格的原因，他没有太多的为他的孩子和妻子着想，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没有赚到什么钱，也让我和妈妈弟弟在童年少年时期吃尽各种各样的苦头。但却在外面闯世界的时候留下别人对他的好评。我想这也许是他作为一位父亲，给我最大的影响和福报吧！
人生总怀着一份美好的心愿，愿天下的亲情友情爱情都充满美好，但人一辈子总有一些让你揪心的关于亲情友情爱情的往事，让你无法从心头遗忘，无论是怎样的伤痛，它都是人生的一种历练。
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我在心里无从放下，往事能够如此清晰的呈见，也许和这有关吧。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来整理记录这段思绪，从身到心有一种疲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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