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德云社大火,其班主郭德纲也如日中天。数日前跟亲家一起吃饭,席间聊到德云社牌匾上的“德”字为什么少了一横(实际是该一横的位置有误——下同)的话题,亲家淡淡说:人家那是谦虚,自我修德不够。
咦,还真是。
笔者学文出身,当然也想过此一答案。只没想到出身学理工出身的亲家居然也能想到这一层,服。当然,亲家也不止学理工出身这么简单,还是教授电力工程的大学教授呢。更要命的是,亲家平素除了专业方面的精深造诣外,对文史也挺喜欢,且屡有惊人之见。像适才的看法,笔者此前翻查了不少,始终没有没有见到类似的回答。亲家的家庭读书桌上,除了电脑和专业书籍外,旁边即文房四宝,笔墨纸砚,唠起中外古今的文化名人来,也头头是道。此外最起码还订有《读书》杂志。中国文化人洁身、修德、律己,容他的精神准则,很显然被亲家吃得很透,否则,不会有此解释。
提起孔府,众人皆知,其庄严神圣雄伟气派,怕是普天之下无与可比。其中历代皇帝的圣旨,朝廷的褒奖,无数文人骚客的墨宝,真的是碑文石刻林立,向世人充分彰显出孔子儒家文化的尊崇地位。就在孔府的大门两旁,清朝最负盛名的大学士才子纪晓岚所题的一副对联中,却竟然出现了今天看来是完全写错的两个“错字”:上联是: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下联为: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问题是,富贵的“富”字,上面少一点,而文章的“章”字,也就是你我口中的立早“章‘’,下面的一竖,伸到了上面的日里面去了。
那到底错了没?大家伙儿最终的结论是——没错,不仅没错,还有大说道:“富”字上面少一点,寓意“富贵无头”,“章”字一竖通到上面去,寓意“文章通天”。纪晓岚通过这样别致的写法,暗喻了孔府的“富贵无头”,因为有历朝历代帝王的追封加褒,而“文章通天”,更是高度赞扬了孔子的思想文化的无比高超。也就是说,这两个所谓的“错”字实际上并没有错,而是纪晓岚聪明才智的过人之处,有意而为之。
而书法圣典《兰亭序》呢更邪门儿,仅三百二十四个字,因系酒后醉书,其中勾抹错讹达十多处(当然,书圣王羲之的兰亭真本已不得见,天下至今所面对的只能是最贴近原作的几个临摹本):他酒醒后,多次试图重新工整誊写,都不及当天写的那本好。所以传给后人的,还是那个第一稿,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
书圣王羲之的兰亭真本已不得见,后人只能就按几个临摹本(注),来进行综合分析:
1. “岁在癸丑”。为什么“癸”字笔画写得很细又很扁?分析,王右军一定晓得当年(公元353年)“地支”正好是丑牛年(注),而忘了“天干”排序。“癸”字,一定是后续填上的。地方又留得不够,所以“癸”字写的很委屈。
2.“修稧事也 群贤畢至”。“稧”应改“禾木”旁为“示补”旁,以“禊”为正确写法。
3.“有崇山峻领”。“崇山”是漏掉了后补的,没有地方,不得不写在旁边。王羲之喝多了老白干,写“嶺”字,误将上边的“山”丢了。
4.“恵风和畅”。显然。“惠”字少两笔,神龙本“和”字之“口”还多一笔,像“曰”。《兰亭序》开头“永和九年”的“和”字就是正确写法。今人临帖,照写错字,传承谬误,大可不必。
5.“悟言一室”。悟言,在这解释不通,《古文观止》纠正为“晤”言,意为见面谈话。
6.“囙寄所托”。“囙”是“因”的异体字,而且是先写了“外”字,后又以“囙”字(神龙本冯承素摹本为“ㄈ”接右边)覆盖。
7.“怏然自足”。后人记载为“快”然(高兴)自足,其实“怏(yàng)然自足”翻译成“自负”“自信”是解释得通的。
8.“僧不知老之将至”。“僧”字只有在“定武兰亭”石碑上才有这个字,为梁时鉴赏家徐僧权的押署。《古文观止》纠正为“曾”。
9.“向之所欣俛仰之间”。“向之”之下覆盖了“於今”二字。俛是俯的异体字,今已废弃。
10.“岂不痛哉”。“痛”字覆盖的有点像是“哀”字。
11.“每揽”。有书说,“‘每’字中画浓墨,其余淡墨,显然记录了其由‘一’字改写的过程。”其实,北魏张猛龙碑上的“每”字一横,也是粗大的。而且,冯承素摹写时,随时可以蘸墨。
12.“未甞不临文嗟悼”。“甞”是“尝”的异体字,今已不用。
13.“后之视今亦由今之视昔”。“由”,后人已纠正为“犹”,当“如同”讲。
14.“悲夫”。重墨抹去的字,一说是“良可”,还可能是“是可”、“亦可”,但更可能是“足可”。“夫”字,看出是盖住了“也”字。
15.“有感于斯文”。神龙本的“文”字,特别模糊。唐.褚遂良的临本,一眼就看出是由“作”字改写。
据说王羲之当初酒醒后,多次试图重新工整誊写,都不及当天写的那本好。所以传给后人的,还是那个第一稿,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
对,尽管错处不少,还是“天下第一行书”,天下珍宝。你也可以说,高考作文每一错字还要扣一分呢,你算算这个倒霉蛋考生单一门“语文”考下来得丢掉多少分。
可《兰亭序》仍旧是“中国行书第一帖”(宋代书家米芾语),仍旧在中国书法史上具有泰山般崇高的,不可替代地位。
好了,再返回到“德”少一横的德云社牌匾上。笔者的结论是:孔府大门联或出于纪晓岚的显摆,或出于书写者的内心崇拜,抑或其它,人家没错,只是与你我司空见惯的汉字结构有所不同罢了。至于《兰亭序》,那更是随手拈来,“行”而带颠,兴之所来,信然而去,何况人家即便是“错”与此同时却还是天下书法爱好者的学习榜样,所以就更不是“错”。而由侯耀文题写的,“德”少一横的德云社牌匾呢,那彻彻底底就是错了。为什么它错不算错,而此错就算呢?一是书写者的级别能耐大小差距悬殊,二是“德云社”虽系牌匾,字迹却丑得不得了,一点儿上不得台面。也就是说,如果仨字皆流光溢彩,那就另是一回事了。
天下不论嘛事,只要你能说出个道道来且众人敬佩服从,甚至与“对”或“不对”没多少关系——这就是文化。也就是说,亲家的说道也没错。不仅没错,还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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