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筷子兄弟的那首《父亲》响彻大街小巷时,她正在县里唯一一所高中复读。都说高中三年是学生时代最黑暗的三年,那将一年的复读生活比作在黑暗炼狱里修行一点也不夸张,没有经历过复读的人永远不会懂得那短短的300多天的艰难,那份艰难不在于身体的劳累,而在于心中的压力和300多天后的结果。
复读的第一次模拟成绩出来后,按那个成绩她连个二本都上不了,在她的注意力很不在线的几天后,老师终于找上了她,老师讲了一大堆,她没应一句,最后女老师不得不搬出所谓的亲身体验与总结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女孩子不就是想考个好大学,出来找个好工作然后嫁个好人家过上想过的生活嘛,考不上好大学也不代表以后就会混的差,高考只是改变命运的一条捷径,但高考成功不代表以后的成功。听完老师这句话她惊讶地抬头看了老师一眼,而后是满脸的失望,继而对老师苦笑着答道:我知道了,我先回去看书了。
回到座位上的她没有立马投入到题海中去,她望着满教室正在奋笔疾书的同学们,脑海里是老师最后的那几句话,或许,老师的那几句话会很适合班上这些正在埋头努力的同学,他们或是心中有美好的大学梦,或是有远大的抱负,或是身上承载着家人的期望,或是想通过高考改变自己的命运……但近六十多号人的教室里,却没有一个人的高考目的与她相类似,她只不过想以一个重点大学的名声来换取未曾谋面的父亲来看她一眼。在其他人的眼里,这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事了,于她,却是如此艰难。
她并不是一个聪慧的女生,但她的勤奋与刻苦却是出了名的。三年里,她鲜少参加活动,也极少花时间与同学的交际,她将自己的时间都花在了做题上,六月来临,当一切都似乎准备就绪时,却在第一门语文考试时身体不适吐在了考场,成绩出来了,她的语文在及格边缘,总成绩才超过了二本分数线25分,她的心顿时跌到了谷底,因为与她心目中的目标相差太多。
在填志愿时她蒙了,她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喜欢的学校,很没有想学的专业,提交志愿的最后一天她在电脑前坐了一天也没有任何头绪,结果在最后几分钟拿着一本学校发的推荐书草草写了几个学校后立马关了电脑。于她而言,若是没有重点大学的名声,没有大家的口口相传,若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没有听到她的名字、她的成功,那上什么学校又有何区别。
这样的后果就是她一份录取书都没收到,因为她那天还没输密码所以没提交成功。她的生日在八月最后一天,那年,她刚好满十八岁。原本她是想自己送自己一份特殊的成人礼,结果,十八岁的她没有实现自己的心愿也没将自己送进大学,却是将自己送入了高四。但是,她的心里是略带欣喜的,她认为她还有机会实现心中那个已久的愿望。
元宵那晚,几个同学留在了教室写作业,班上一女生的父亲突然进来了,带来了女儿喜爱吃的饺子,还热情的招呼其余几个同学,安静的教室顿时热闹了起来,那父亲不时的叮嘱女儿小心烫,偶尔摸摸孩子的头问累不累?有没有什么想吃的?走的时候还温柔地嘱咐女儿注意休息,有什么要打电话。坐在最后的她由于桌子上的书挡着没人发现她的存在,只是奋笔疾书的她或许自己都没发现滴落在试卷上的泪滴越来越多。
第二次高考,她以全县第三的成绩考取了本省的一所211学校,所有的亲戚朋友或是打电话或是登门来了道喜,唯独少了她所想的人,她等,可是,升学宴那天所有人都离席了她还是坐在位子上望着门口,一等就是天黑,他还是没来。在火车站,她站在站台执拗的等到了火车快要关门的一刻,她多想听到一个叫她名字的陌生中年男子的声音,可是,直到坐在火车上的她再也望不见熟悉的家乡她也没等到他。
渐渐的她不再幻想她能在怎样的时间怎样的地点遇到那个叫做父亲的人,她知道他在这个城市从未离开,她知道他再婚而且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而她,一直等在原地,那个当初他离开的地方等他回来,哪怕只是因为想念她了回来见她一面也是好的,可这一面也成了奢望。一座小小的城市,彼此都能通过别人的嘴知道彼此的消息,却在近二十年来未曾相遇一次,是缘分太浅还是故意躲藏。她开始接受现实,是啊,他不曾跟她说过她功成名就之后就来见她,一切只是她的幻想,她想,如果自己努力,如果自己变得优秀一点,他不是不是会有些许骄傲,会不会在别人口中听到她的名字而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女儿,是否会想起他们已经二十年来没见面了,会不会回来看她一眼……她做了那么多的假设,可是没有一个成真了。
在她快要忘记所有的悲伤为自己而活的时候,她接到了法院的电话,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的。那天早上她接到法院的电话,关于二十年前她母亲的离婚案件,他父亲想结清所有的赡养费,需要她过来签字。那天是中国的小年,天上下着小雨,但刮在她身上的风却是那样寒冷刺骨。她有点发抖的到达指定的办公室,只见到了一个工作人员,除了他和她再无他人,她在一张写满字的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短短的十几秒,对她来讲似乎过了好久好久。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办公室的,现在法院大门口的她在冷风吹拂下才缓过一点神来,耳边却是工她与作人员的对话,你的父亲已经将之前所欠的赡养费交到了法院,你只需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这个案件就算是结案了,钱也可以领走了。她坚定的问到如果不签呢?工作人员告诉她无论她签不签她的父亲都没有任何责任了,你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钱领不领也是你自己的事情。她最终还是签了字,却没有领走那笔钱。她只知道她此生再也和他没关系了,没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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