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园

荒园

去年的秋，雨连连，对自然唯一印象，就记得桂花开迟了，再无其它，而那之前的一个夏、一个春，也是记忆浅浅，冬也是一个样子，今年的春夏，也没好过哪去。

记得以往五月时，杜鹃花开，大围山上最是热闹。坐在家里，都可以想象到东麓园门口，定是乌压压人头攒动，花海美景总能勾起无数人游玩的欲望。

山岭一脉相承，想看杜鹃花，我们只要多走些山路，翻几道山岭就可以的。所以，自从景区正式开园收费，就再没去欣赏过东麓园那富丽堂皇的大门。

去年的五月，今年的五月，不记得是晴还是雨，一如记忆中所有为你荒凉的日子。不知不觉，又叶落花飞。

这个秋，南方无雨，晴了很久很久，河流浅了，田地渴了，世间一切潮湿的缠绵，都似被烘干了，妈妈的辣椒园子，提前打了烊，再也不用担心霜降天气。

天蓝如洗，再没有一丝乌云，每天都是出行的好天气。

弟弟开着车兜风，一路总拿不定主意，该在这个周末把这一家子具体拖到哪里？沿着国道盲目地走。大家提议，就顺道去看看东麓园好了，父亲一路嘀咕，千万别浪费钱，我只好安慰他，我们就看看大门。

开始上山就发现不太对劲了，和十几年前来时，这一路，少了些认真洋气。

落叶堆积在道路两旁，跟着车轮起舞翻滚，道边茅草随意摇晃，有时还擦着车窗玻璃，曾经的小树，现在都举着高大的树冠，散乱在半空，挡去漫山的阳光。混凝土路面各种裂缝在伸展，像闪电，像涂鸦，更像要随时塌陷。这一番景象，真使人诧异景区的管理，怎么会这么松散无视？

半个小时的盘山路，转得一车人头昏脑涨，孩子们个个憋着难受。终于看到雕花飞檐的大门楼了，意外的是，广场上没一辆车，没一个人，只晒满了金黄的稻子，几只鸡在闲庭散步，售票大厅大门紧闭。

没人过问，弟弟也就一路不停，没有关卡设置，直接往山上奔去了。

弟弟分析说，估计是高速路通了，这里地理位置太偏，东麓园这边一块，就要闲置了，意味着这里，要荒废了。可我记得前年，还有很多朋友从这里入园看杜鹃花，只两年而已，就荒成这样了。荒，是要回归于自然了，该又是什么样子？

荒园

随着山势陡升，路边的大树，渐渐退去。只剩下灰木（白檀木）坚强地曲着枝丫，扭出各样精美造型，只为齐整出一致的树冠，抵御高山严寒，密密枝叶，占满山庭。

路边茅草也稀疏了，视野宽广起来，一千米海拔上，一览众山小，晕车的人，看着深深峡谷，都精神了起来。

这里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温度正好，我们是这里唯一的游客，这里的安静，可以听到风摇落林间每一片叶子。

人们印象里，不管秋多么努力，那也是强弩之末，花草树木，总似不能承载太多理想和感情。

秋的舞台下，鼓动的掌声，多为叶子准备，它们才是秋天的主角，诗人们总爱为枝头地离别之情伤感，在庄严地告别仪式下，在萧瑟寒风呼号中，凋零，似就该透着凄凉，落进人眼里心底，总能撩起人隐隐对时光逝去的丝丝伤感焦虑，所有该思念的爱，都带着满满愁绪。秋天，总似一名红袖轻舞的落寞女子，神情悲伤。

一树一树红叶偶然夹杂在灰木中间，很是打眼，山的衣裳变得很是花俏，在温暖的阳光下，我瞬间有种错觉，这秋色，是多么活泼的，就似村里的大妹子，提着篮子，唱着歌儿，青春俏丽。

靠山边出现一大蓬一大蓬的山白菊，它们簇拥着，一团团落到路上来，白色的花连成片，铺展着，自由自在，道路像一条镶着白色花边的绸缎。我们瞬间像到了一个鲜花盛开的花园中。

实在受不了诱惑了，在一个拐弯处停车，小孩子蹦跳着跑下去，不一会儿，女孩们就摘了一大蓬野花野草，这里的山白菊，植株比山下的高大些，小小人儿们，已经完全拥进花里去了，她们的笑脸上，哪里能寻到秋天的落寞？

男孩们跟着弟弟，爬上了崖边的大石头上，挑战起他们幼年的勇气。我和父亲信步前行，妹子像十八岁，跟在我们后面，各种自拍加视频，她是快乐的。

没有一片落叶滞留，道路的整洁，应该归功于这里山风的威力。石壁下偶尔出现一片片一枝黄花，一簇簇花朵紧密饱满，山下很少见到；偶尔，一丛丛似胡萝卜苗的植物，从路边探出头来，顶着一簇簇白色大花，似伞，似盏，很是得意，父亲说，它叫蛇床子，是味中药。

路边坡上，匍匐一蓬蓬五岭龙胆草，开来蓝色花簇，妩媚而神秘，真如一朵朵落地荷花；霸道的红辣蓼一路挂着串串红，像要随时点燃，有些直接铺到地上，紫杆紫叶，红红紫紫了一路，它们坐卧好随意；偶尔，山牛蒡草也举着毛茸茸的花朵来扮萌，使人忍不住要去抚摸一把；野菊花一簇簇点缀在光秃的岩石上，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色光芒……看不过来了，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异草。

神奇的花儿们，一起聚在这秋日里，孩子们都带上了色彩斑斓的花环，一路笑着追过来，老老少少，放开一切束缚，随一切快乐天性，融于自然。

想来从前这里，是被铲得干干净净的，只有孤独的排水沟，和孤独的道路，守着空旷单调的山林，一起在孤独的风中，看人来人往，摆渡寂寞时光。

荒芜了又如何？是晴是雨，只要找回自然本心，认真收藏好季节应有的一切秘密，在未来的每一季里，悄然品味，独自绽放，想来岁月再不会为此荒凉。荒芜，也是值得的，一切过往都结束了，一切又将重新开始。

走在这样的秋日花园里，哪里还会觉得秋天是忧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