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巧,今年你的生日,恰好是端午。我连夜动笔,必须为劫后重生的你准备一份厚礼。我们曾经彼此共用一个心脏,共享一个天堂,你是我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1)
三年前的今天,你呱呱落地。6斤7,三个娃里你最重,也最漂亮,一双眼睛好似天上的寒星,清澈明亮。
一路无碍,你顺利成长,不负众望,白胖喜人。
六个多月的时候,正值流感肆虐。哥哥姐姐相继中招,咳嗽发烧肚子疼。我最担心你,这么一点点大,怎么抵抗病毒。
很快你也出现相同症状,我将姐姐的药,分出一小勺喂你。哥哥姐姐慢慢恢复了,你却日渐消瘦。
总是不停地哭闹,时刻要抱着,一晚醒来三四次,双眼无神,莫不是病了。我心中忐忑,带你跑去中医院检查。
只找最好的医生,一头白发,无数奖章保证的专家级别,擅长对付各种疑难杂症。
他初步断定,小儿中度疳积。扎四指缝兼吃中成药治疗。
扎针挤黄水,你哭叫得像是在受人间极刑,针似乎扎在我心上。
三个疗程结束,不仅没见好转,体重由14斤降到12斤,最后10斤。整个人只剩下一张皮,四肢就像四根火柴棒,肚子却又圆鼓鼓,看着骇人,哭声也愈来愈微弱。
奶奶无奈地说,这孩命带三华盖,注定小时候多病,难养。
(2)
病急乱投医,从不迷信的我,开始求神问佛。网上的仙家,现实中的神汉,只要听说法术高明,我都打电话,加微信反复问诊。
于是花一把把大洋,在你身上挂狗牙,系桃木,喝符水,念神咒。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愿去尝试。
别说收效甚微,任何效果也没有。
抱着你走在路上,时被人指指点点,“你这妈妈是怎么当的,把孩子养成这样。”个个瞅怪物似的看着你。
很多热心人送上各种诡异的偏方。涂姜汁,滚银块,吃猴骨,都是些奇招怪招。
你仍瘦得像只小病猫,连哭的力气都没了。睡眠更糟糕,夜里一小时醒一次,刚合眼没多久又起来哭闹。
为了让你多睡一会,我时常通宵达旦背着你,木然徘徊在昏暗的走廊,心里念诵着“唯有忍耐,得以重生。”看着天边一点点泛白,实在困倦,就趴在桌上眯一会儿眼。
你根本无法自行排便,整整大半年,每日都得靠开塞露通便。我直接上医药公司批发,一次好几盒。
可我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阳光。
一天深夜,所有人都已熟睡,我想起你病前浑圆可爱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躲进被窝里闷声痛哭。母子一场,当拼劲全力救护,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你凋零,难道就这样了吗?
远在老家的奶奶打电话上来,说觅得一神医,能医百病,驱瘟疫。我和你爸爸第二天一早带着你,天没亮就出发。
你依旧软绵绵地伏在我肩上,一动不动。我握住你冰凉的手脚,希望这场噩梦早日结束。
漫长一路,相对无言。因你的病,我们夫妻关系就像一张支离破碎的网,这更让我心痛。
神医居住在脏兮兮的一条小巷。车子七弯八拐,四处打听寻问,折腾半天才找到。
他五大三粗,长方脸,横眉竖眼,一见到你就大喝一声:“蚂捞精!”意即猴精。
将我好生吓一跳,好像道士捉妖。莫不是真有异类附体,我也糊涂了。
他给了我们一瓶黑乎乎的药粉,吩咐我先压床底,再佐与塘角鱼蒸服。我视若珍宝,揣在怀里,盼它真的能医好你的病。
神药服了一段时日,至少可以自行排便了,但其它症状没有丝毫改变。

(3)
在佛法里有此一说,孩子幼时生病,缘于母亲的罪过。这个解释像块巨石紧紧压着我心窝。
整整一年我在愧疚,自责,焦虑,恐惧,抓狂中度过。日日恍惚,不知白天黑夜,不疯也半傻了。
我加入几个中医养生群,查看很多相关病例的文章。有个孩子的状况和你极其相似,辗转全国各地求医,最终治好了重度疳积。那个宝妈贴心地把医生开的处方发布上来。
我照着这些处方自己去拿药,前后大约吃了八十副。你的病情时好时坏,依旧频繁夜起哭闹,我的耐心几乎被消磨殆尽,有时恨得拍你屁股,摸到的却是尖尖的一把骨头,更让人崩溃。
此时你已将近二周岁,不会走路,体重只有12斤。病前牙齿五颗,现在还是五颗,身高病前66公分,现在仍是66公分。你的生长已停滞。
再去药店买药,老板已不肯卖给我。他说孩子太小,这样大量吃药对你肝脏来说,不堪重负,还是通过饮食慢慢调理吧。
我听从他的建议,从此彻底停药,杜绝一切偏方,好好给你吃正常人的饭菜。心态也完全放宽,疳积是慢性病,急不来,我坚信你一定可以战胜它。
(4)
大概半年以后,我发觉你夜起的次数越来越少,小脸气球似的慢慢鼓起,看着哥哥姐姐,偶尔还会咯咯笑出声来。
你已将近一年不曾笑过,似乎疾病令你忘记这个动作。
哥哥激动得眼眶发红:“妈妈,安宝会笑了,我好开心啊。”他比谁都疼你,不允许任何人嘲笑你瘦,说你丑。
现在你的体重已经快赶上姐姐,身高已有80公分,两只粗壮的小腿跑得欢快,特别爱笑,只是说话还磕磕巴巴,吐字不清,甚至学会了打扫房间,晾晒衣物。
此刻晚风清凉,轻抚你沉睡的面容,你在梦中竟又发出咯咯的笑声。
我的小安宝,不要紧,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只要身体健康,一切都可以创造。无论遭遇什么样的人生,永远微笑面对,葆有一颗快乐的心,可以跨越所有苦难。
祝你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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