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客栈,老远就看到一个闪着银光的盒子,想必那就是飞车的舱体。该舱体长宽约两米,高约一点五米。舱体整体形状上圆下平,并且前端稍微圆大一点。侧边的舱门朝我们打开,旁边有一个穿紧身衣、长发短髻的男人在那里候着。这侧舱体的下缘有两个直径仅二十厘米、外侧套着黑皮的金属小轮子,我猜另一侧也是如此——我还注意到,舱体底盘中间有一个突下来的装置。舱体前面一米处,三匹高大的健马在原地稳稳地站着,马儿们和舱体通过一些复杂的装置连接成一个整体。三匹马清一色的黑,个子也比在低语之森外见到的马匹大得多,高近两点二米,比老师的骆驼还大一圈,看起来就十分威武不凡的样子。
胖子把双方简单介绍了一番,原来那个男子是飞车的司马,也就是骑着马控制飞车方向的人。根据他们刚刚的称呼可以推测出,这个男子的行政级别应该不比胖子低。
老师向男子展示了一个令牌后,男子便恭敬道:“大人请上车。”老师先扶着我进去,然后自己也弯腰进来坐下。
“你可得照顾好我的老骆驼。”在胖子替我们扣上舱门前,老师叮嘱他。
舱内光线很暗,四周都无窗体,只有两侧与窗尾凿了几道透气栅。但昏暗的光线对我的视力影响不大,舱内的情况我仍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和老师面对面坐在舱体两侧,臀下垫着的、背后托着的,都柔软舒坦的让人沉醉。前面光滑的内舱壁上有两个圆形的突起,一个看起来是一个旋钮,另一个上面覆盖着一层网状薄膜。我正好奇它们各自的作用,老师已经将旋钮扭了大半圈,同时对着带网罩的突起说:“开始出发吧。完毕。”
几乎是老师扭动旋钮的同时,我听到“Ci”的一声,应该是车底下有大量气体喷出。臀部受到的压力稍稍变大,我知道,舱体正在慢慢向上运动。
“大人。你们坐稳了!完毕。”司马的声音自那个突起中传过来。
马蹄声响起,然后,我的身子微微右倾,这让我知道舱体在水平方向也开始加速了。
“音,你可以坐后面,在腰上扣上安全带。对,就是那条带子。”
他的话刚说完,我已经扣好了安全带,仰躺在座位上。舱内的座位呈U型,舱后部的座位要比两侧更高也更宽大一些,弧线造型让它看上去像一个凹进去的球型椅。在这样柔软舒适的地方半躺着,不自觉就放松了,伸个懒腰之后整个人就四仰八叉了。
“腿并紧,身子坐直。你这样怎么能去见皇帝呢?”老师对我的姿态不满。
人类社会的规矩还真是多,哪儿像我在森林里的时候,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或许,正是这种规矩或者说规则能使他们高效率的组织起来,建设出这么缤纷多彩的文明。我是想要更深一步融入人类社会的,所以,我只得乖乖照老师说的坐好了。
飞车加速很快,外面的景物不断飞速略过两侧的透气栅。舱体也停止向上,始终稳定在同一水平高度——这个能飞在空中的坐舱想必就是这个工具被称为飞车的原因。
“徒儿,现在为师就给你介绍一下这个飞车……”老师倒是清楚我的品性,不待我问,直接主动满足我的好奇心。
他微闭着眼,先从轮子和马讲起,讲的很慢,讲了好长时间才讲完。我明白老师这样做不是在炫耀他的博学,大概是借着讲这种轻松不费力的说明性文字消磨时间——他一直讲的慢悠悠,生怕讲完似的——估计被我之前的各种奇怪问题给烦透了,好容易逮着个轻松的问题,于是就故意多讲一会儿。
讲到马车这一段的时候,他讲的明显不上心,我也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多地方都听不懂,像听天书一样。
什么曰梁辀者,即车辕也。内马谓之服矣,外马称其骖哉。流环以套服辔兮,引两骖之环贯;肋区之挽横轸也,距独服以疏骖。
他叽里呱啦如此这般讲了一大段,不仅抖了许多我不知道的名词,连语法我也弄不懂。
但讲到飞车这里倒是讲清楚了。他说拉车的马都是特种马,叫天云马,自小便被专人精心饲养,并定期喂食天云果,这样养成的马匹裸跑时的巅峰速度可达每秒百米以上,赞一句来去如风真的是一点也不夸张。
至于这个银色舱室,也就是车厢,采用高强度的银合金制作,既坚韧非常又相对轻盈。我们所乘坐的这个车厢,自重大概只有一百五十公斤不到。
车厢底盘中央装有以轻石为动力来源的喷气装置。轻石是一种易燃、燃烧发热低而生成气体多的人造物质,大概在八年前,在皇帝的支持下,由帝国的最顶级炼金术士和工匠以无极湖的特产“气液”作为主要原料制备而成的。
扭动车厢前面的开关后,就会接通装置内的点火器,点燃轻石。轻石与氧气反应,燃烧产生的大量气体通过底部的官道在车厢的四角垂直向下喷出。装置内最有技术含量的东西是一个被称为平衡计的东西,它可以通过内部的反馈来调整四个管道的出气量,使得车厢底面能平衡在水平方向上。
连接马匹和车厢的是改良版的特制套绳与勾连在骖马身上的固定支架。皮质套绳里揉进了高韧性高强度的合金丝。合金丝不仅加强了安全性,同时与平衡计内部相连,使得平衡计能得到马车在竖直方向上的反馈。平衡计会在得到反馈后,会通过改变进气量,以改变轻石的燃烧速度,使得车厢始终保持在套绳水平绷紧时的高度。固定支架由高韧性合金制成,一段与舱体连为一体,另一端用一个带弹簧的锁扣牢牢勾在两侧骖马腹部外侧的固定装甲上。固定支架的存在使得飞车即使剧烈减速或加速,车厢也不会在水平方向上剧烈晃动。
三匹天云马一起拉车,可以长时间保持二百公里的时速。车厢上圆下平的设计使得它在空气中快速前进时,受到空气提供的向上的推力,这样就大大节省了轻石的消耗。而且,由于平衡计的存在,即使飞车在高速行驶中转弯变速,乘坐者也几乎感觉不到有任何颠簸。
总体而言,这种飞车真的是又快又稳,其平稳舒适和快捷堪称一流。不过,由于这些拉车的马基本上都原来都隶属于帝国的飞骑尖刀营,喷气装置的制造秘诀又被皇族掌握,所以除了军队和极少数大贵族外,其他人即便有亿万家财也一车难求。
如果非要说缺点的话,就是这个飞车还得专门配一个身强体健又善于御马的司马。
为了高速行驶环境下舒适性的考虑,车厢不得不采用几乎全密闭设计,排除了透气栅,这车厢就是一个完全密封的银色金属壳子。车内的乘客,甚至无法直接观察车外情况——虽然世上存在玻璃这种透光而不透气的东西,但是中央平原近几年才研发出了较成熟的玻璃制造工艺,然而其产品的强度和透明度不堪此用。
天云马,虽然驯化度极高、也颇具灵性,但毕竟是动物,无法为人导航——密闭的车厢,使得车内乘员无法司掌方向——所以,司马者必须在车厢外,顶着秒速五十米的风压为飞车导航。
说到最后,老师又跳转话题,评价了一番中央平原的技术与科学体系。
他说,在中央平原,历来是东部比西部的技术更为发达。但不幸的是,无论东西,两者都是重实用、轻理论。在这种情况下,技术进步依赖于广大的劳动人民在实践中的摸牌滚打。长期以来,他们凭着丰富的经验与朴素的理论摸索出大量实用的技术,有个别技术,如合金工艺甚至已经超越时代。但是,他们未能建立较为完整的科学体系,一切的研究都缺乏科学理论的指导。无体系,无理论的技术研究,具有太大的盲目性。
拿飞车来说,虽然这种华丽的玩物是专为少数人的享受而设计的,但里面所蕴含的科技却足以造出很多推动时代前进的产品。然而,若缺乏理论的指导,则玩物只是玩物,其内蕴的科技也难以造福千家万户。
所幸,近几年中央平原的科研风气有所改善。在皇帝自上而下的改革下,帝国最聪明的脑袋们很快初步建立了适合于他们的科学体系。此地的技术研究,再也不是像以前一样在黑暗中凭着直觉和灵感前进,或者干脆误打误撞,靠着不断的试错前进。玻璃的制造工艺就是在这种较为科学的理论指导下发明的。
“所以,为师欣赏仁拓啊!在中央平原有文字记载的三千年历史中,仁拓已经是做到前无古人了。”仁拓再次被老师赞赏。
仁拓,三千年一现的伟人?我将要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吗?他会比老师还有趣吗?无论如何,这样的人是老师介绍给我的——老师真好。
“老师,那个带薄膜的突起又有什么作用啊?这点你还没讲。”
“这个东西被他们称为传真——为师在其他地区也见过名为传真的东西,但是其功能及原理和此地的传真却大有不同——呵呵,又扯远了。传真的薄膜下面有一种特制的簧片,用中央平原的特有物产制成,是成对儿制作的。如果是普通人,是无法用这个传声的。但是若是拥有真气的真人境武者,只需在说话时鼓荡真气,一个簧片的振动会引起另一个簧片的几乎同步振动,然后就能传递声音了。这个过程在表面上看来,就好像是通过真气来远程传递声音——平原人将其命名为传真倒也不错。不过,传真传声是有距离限制的,一般初入真人境的武者只能在一百米一内有效传声。在传真中输入声音和输出声音都是通过一对簧片进行的,而且两个簧片不能同时作为话筒或扬声器,所以使用传真交谈时要避免双方同时说话,否则声音会出现极大紊乱。因此,在习惯上,当一方说完话后,要加说‘完毕’作为结束发言的口令。”老师仍是微闭着眼,手指轻轻地揉着脑袋,很舒坦的样子。可能,他觉得讲这种纯说明性的内容,要比讲什么欲望啦、爱情啦、生孩子啦要轻松的多吧。
“但是老师,我感觉到你体内的能量和胖子、司马他们体内的真气不一样啊。你怎么还能使用传真?”
“你连这个都能感觉出来?”他忽然睁开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把你的手给我,为师倒要看看你还有何不凡之处。”
我伸出手,被他握住。
“放轻松。”他说。话刚说完,我感觉到有一股奇异的能量自他的手传递到我的手上,然后继续蔓延到我身体里。
“感觉怎么样?”他问。
“没什么不好的感觉,挺舒服的。”
他松开了手,叹息道:“唉,果然是无法以常理度之。我现在确信了:你,绝非凡人,亦非凡物。”
“岂止不是凡人,我简直就不是人好吧!话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这局话中‘简直’应该替换为‘根本’更好一些吧?我根本就不是人——怎么听起来还是怪怪的?”老师忽然又把话题岔到我的语病上,这是要故意气我吗?我的天!
“别岔开话题!”我学着他以前瞪我的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终于正面解释我的疑问:“其实你的感觉很对。我体内的能量是一种更高级的能量,有的前辈称其为法力,又有人叫它灵力。事实上,并不是只有真气才能引起簧片的同步振动,我体内的能量也能——法力与真气,似乎是向下兼容的关系。而且,法力传真的有效范围更远一些,可以达到十千米。”十千米相对于一百米,显然远了不止“一些”,不过我才不会像他那样对语法斤斤计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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