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非鱼亦知其乐
文/石岩磊
石岩磊/人非鱼亦知其乐
1993年，诗人顾城给他的法文翻译尚德兰女士写了两幅字，其中一幅是：“鱼在盘子里想家”。读之总有一种悲凉感袭上心头，我们不正是和鱼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吗？像鱼那样有过漫游溪流的畅快，有过河水干涸时的挣扎，有过禁不住诱惑成为“盘中餐”的悲惨！
鱼是自由的，可以无拘无束地在清澈见底的小溪里浅游，可以在泥沙俱下的黄河中力争上游，可以在大海的滔天巨浪间遨游。我们会无忧无虑地度过天真烂漫的孩提时代，会面对社会这个大染缸经过短暂彷徨后奋力拼搏，也会历经沧桑而泰然自若气定神闲。庄周对好友惠施说：鲦鱼悠然自得，这是它的快乐啊！惠子答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又反问：“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在两人的对答中，不难看出古人已将我们和逍遥自在的鱼儿做类比了。
“鱼之乐”在于从容不迫地甩尾游弋，而“鱼之苦”则潜藏在环境的危机之中。溪水有干涸的时候，黄河有断流的年份，大海也有遭受风暴潮的时节，无论是襁褓中的幼鱼还是巨硕无比的鲸鱼，都会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脆弱成薄薄的纸张。正如我们人类也会不堪一击，遭受感情危机时，悲痛欲绝恍若世界走到了末日；遭遇亲人罹难时，痛彻心扉仿佛天塌地陷般六神无主；遭到事业挫折时，心灰意冷犹如掉进冰窖似的万念俱焚。相濡以沫的鱼儿不如相忘于江湖，同样的，我们与其在痛苦中苟延残喘，不如到更广阔的天地间去闯荡。
“鱼之悲”在于抵挡不住诱惑，它们只看见了香喷喷的食饵，而没有料到背后的钓钩，或是明明知道鱼饵上有尖刺，可贪吃的本性让它们忘掉了危险，绕游几周后最终还是张开了贪婪的大嘴。我们身边的陷阱也无时不在，诈骗短信和电话幼稚到连小孩都懂得是骗人的，可仍有人耐不住好奇与贪念，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甚至越陷越深。打败他们的不是智慧不足，而是贪心太重，往往为了蝇头小利而将律法置之脑后，常常因为微不足道的虚名而把手足情深弃之路旁，在成为他人的盘中鱼肉时才追悔莫及。
鱼的悲和喜基本与我们的忧与乐同频，尽管我们“非鱼”，不能享受鱼游之乐，但应该避免它们的悲惨结局：勿困守枯河，勿沉湎贪欲。树挪死，人挪活，抱残守缺永远不足取，背井离乡是痛苦的，但为了广阔的发展空间有时不得不舍弃舒适，摒弃顽固不化的执拗。贪念恰似能解一时之渴的鸩酒，短暂的畅快难掩肝肠寸断的结局，可有的人总是心存侥幸，笃定地认为自己是那个可以摇中百万大奖的幸运儿，将血汗钱扔进他人贪得无厌的深渊。戒执戒贪或许才能让我们避免沦为可悲的盘中鱼吧。
顾城赠送给友人的话或许更多的是在顾影自怜，他自己不正是一尾追逐童话生活的锦鲤吗？用诗行编织着梦幻的天堂，可当冷酷的现实击碎他心中的伊甸园时，无助与凶残便与他附体，苟延残喘的鱼儿拼命想逃离，可最后摔死在水泥地上，而顾城在异国他乡的新西兰杀妻自尽。悲剧不会是无因的果，假如鱼不贪食，定会无忧于江湖，如果顾城能够正视现实不执不贪，也许我们就能欣赏到更多的瑰丽诗文了。
2019.9.24
石岩磊/人非鱼亦知其乐
石岩磊/人非鱼亦知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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