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是孩子

小时候，是那样喜欢雪，因为听惯了与雪有关的童话故事，雪后银装素裹的景象仿佛在现实生活中还原了故事里的童话世界，满足了一颗富于幻想的心中对于雪的一切憧憬与向往。而今，每逢下雪，我都是怀着喜忧交加的心情，因为每一场雪后就会有因雪天路滑而导致的交通事故，最令人心痛的就是听到伤亡消息和背后那些破碎伤痛的家庭。倘若这个世界上不再有人为了生活而不得不在雪中冒着生命危险去奔波，那么，对于雪天，我还是只有欢喜没有忧的。

今早清晨，上班出门后，看到地上一层薄薄的雪，虽然已经停了，可出于内心深处对雪的热爱和期盼，便不由得想：如果这雪再厚一点或继续下就好了，但同时想到和我一样要出门上班的人和要去上学的孩子们，又觉得这样刚刚好，甚至不下才好呢。

在对雪的爱恨交织中，我在心中祈祷着这座小城及其周围的世界一切安好。想起去年冬天我们班一个学生和家长在上学途中滑倒，孩子倒无大碍，但家长被摔骨折了。于是我在班级群里编辑信息：天冷路滑，大家送孩子时路上注意安全，宁可出发早点也不在路上挤时间。实在紧张，迟了也没关系，安全第一！正要发时又担心一些态度本就松懈的孩子会以此为借口，觉得反正老师说迟到了也没关系，就尽情贪睡。于是我就把“实在紧张迟了也没关系”这句删掉了。所谓“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姑息”虽然我总是告诫自己，作为老师，要葆有一颗仁慈之心，但我也知道，对于孩子，无原则的仁慈就是放纵。

路上虽然有铲雪车在铲雪，路边的道牙上堆着被环卫师傅清理后的雪，路面已经基本没有积雪了，但是下车后，我小心翼翼地走在冻得硬邦邦的地上，意外往往是在我们的麻痹大意中突发的。当我刚刚走到小公园旁边的路上时，忽然听到“扑通”一声，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男孩子被滑了个四脚朝天躺在路上，身旁的妈妈赶紧把他拉了起来领在手里。可还没走几步，他又被滑倒在地，这次没有刚才摔得那么严重，因为他的手和上半身被他妈妈拎在手里。正在我对那个孩子倍感同情之时，我听到与我仅有一排枯木之隔的小公园里，有孩子嬉笑叫喊的声音，这声音好熟悉，我上前仔细一看，如我所料，还真是我们班两个男孩子在被雪覆盖的草地上打闹，我厉声喝止让其赶紧进校回班，他们看到是我就一溜烟地跑向校门口。

进了校园快走到办公楼跟前时，我听到一个学生向我问好，照例回复后又听他说：“老师，我是上厕所去了。”我回头一看，是我们班的N同学，我心想：这还没上课呢，上厕所干嘛还给老师报告？紧接着，他又指着操场上的几个男孩子说：“他们几个是玩儿雪去了。”借着雪后薄薄的晨曦，我定睛一看，那几个在操场上追逐打闹的男孩子正是我们班的。“去，给他们说，让他们赶紧回教室读书。”在我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就撒腿跑向了操场。

进了教室，我看到还有一大片座位空着，不一会儿后，上早自习的铃声响了，那些乖乖待在班里的孩子似乎满心不服气地向我告状，谁谁放下书包就去操场上玩了，谁谁没进班就直接去操场上玩儿了。不久，七八个男生气喘吁吁地跑上楼来，拥挤在了教室门口，一声声地喊着报告，其中也包括那个说他只是去上厕所的男孩子。听到我严声厉色地喊出“进来！”两个字，他们进教室后一个个都自觉地站上了讲台，凝重的神情仿佛在告诉我，他们知道清早到校后不进教室读书是什么后果。即使一开学我就要求孩子们早上一到校就要进班读书，但总有个别孩子不听话，经过几次严厉的整顿后，孩子们也都能够遵守纪律，但今天为了这一点雪，依然有这么多人明知故犯。这时，N同学怯生生地对我说：“老师，我先是上厕所去了，之后我去就叫他们去了，可是他们都不回来。”讲台上的其他人都指着他对我说：“老师，他明明是去玩儿去了，还装作是去上厕所了。”教室座位上的其他孩子也都七嘴八舌地应和着说N就是在撒谎。

“老师让你去叫他们进教室，既然他们不回来，你为什么不提前回来？”面对我的质问，他无言以对。

上课之前我一检查预习情况，没预习的站起来一大片，包括几个平时学习好态度也认真的孩子，若不惩戒，以后这种情况会更加严重，若要惩戒，就要浪费课堂时间。我不想浪费太多课堂时间，就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生气，只想究其原因。我心平气静地问孩子们昨天的家庭作业布置得也不是太多，为什么这么多人不预习，好几个孩子说他们昨天晚上在网上答完禁毒知识考试卷都十点多了，还有的说都到11点了，听得我真是深表同情、倍感理解。自从工作以来我也时常被要求在网上进行各种学习和考试。前两天才完成法宣在线的学习和考试，六套试卷，每套40多道题。周一那天，除了教学工作之外我抽空答完了四套卷子。下班后只感觉天昏地暗、头痛欲裂。想到这里我又怡色柔声地说：“既然这样，这次没预习的老师就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孩子们也都满口答应。

在上课过程中，我发现一个女孩子神色异常，问她怎么了，她沉默不语，片刻后竟哭了起来。另一个女孩子举手回答说，她在上学途中经过小公园的拱桥时滑倒把脸跌了，我刚才就感觉她有些发红的右脸似乎更红了，我上前仔细一看，她的半边脸已经又红又肿。担心类似的事情发生，却还是发生了，唉！！！

中午放学后，本就灰暗的心空加之这一上午的种种不美丽，使我心中难过异常。这本该美好的一天就这样从一大清早就让我变得不美好。我失落于曾经那个注重培养孩子灵性和诗性的自己，如今怎么变得这样俗气而功利？还记得刚参加工作时，每当下雪天就会和孩子们一起在操场上玩耍，给孩子们拍很多雪中嬉戏的照片。而今除了我认为这点小雪不值得我领着孩子们赏玩一番外，心中更多的是怕，我怕孩子们感冒发烧，怕孩子们遭遇各种伤害和传染病的侵袭。

每当雨雪天，我总是不让孩子们在雨天或雪中玩耍，就连今天那个孩子们想要去雪中玩儿一会儿，还要在装作是去上厕所中提心吊胆着。我想起我儿时那些美好又远去的记忆，想起我和弟弟在雪夜里尽情玩雪嬉戏的情景，那些美好的生命体验似一首悠扬清浅的歌，低回婉转在我记忆的幽谷里。我用成人世界的枯燥乏味来禁锢孩子们本该欢乐无比的课间生活，我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扼杀着孩子们自由好奇的天性。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又时常迫不得已。

如今，即使是违心地做一个连自己都不喜欢的所谓认真负责的老师，但我仍没有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像他们一样的孩子，一个同样喜欢亲近大自然、有着贪玩儿的天性的孩子。

我希望自己的教育方式能够与孩子们天性中的自由和美有着越来越高的契合度，为了这个理想，我在自我反醒中改正着，也在锲而不舍地努力奋斗着。

我们都曾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