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故乡有动土的大事,我们这些子子孙孙都从各个地方回到了故乡的小村里。
在外打拼游子,都不外乎最是在意家乡的味道,今早上香给列祖列宗后,中午一族的亲人们都聚到一起吃饭,顺带商量下午上山的事情。
吃完饭,我散步在族里宅子外,走到台阶前看到一个上了点年纪身材瘦小皮肤黝黑的人在台阶上抽着水烟,打近一看是我的本家的小叔。
看到他我精神恍惚的回到了多年前,一个矮小黝黑,却显得壮实的身影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叔公在我小叔很小时就去世了,婶婆改嫁他人,小叔就过继给族里的人。
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每家都生好几个小孩,小叔因为是过继到别人家的,虽然都是族里同胞兄弟,但人不是都不是完美的,对待别人的小孩还是有私心和区别的。
所以,小叔在那时虽然过的很苦,却非常的独立,可养成了自卑的心理,不敢与族里的人们过多相处,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个没父母的野孩子。
小叔打小就刻苦,他在村子里的同辈小孩中独一个坚持在镇里上到了高中毕业,当时村子离中学有七八里的山路,他每天起个大早赶着山路上学,晚上回去还帮忙亲戚收拾着家务。
那年文革结束后刚恢复了高考,小叔发挥优异,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这时学费成为了农村孩子的痛处,当时小叔进城找了再婚后日子过得非常富足的生母,请求她帮忙,并答应以后一定会偿还,却得到了拒绝。
走投无路的小叔在城里差点轻了生,了了性命。
后来在族里几个辈分大的老人号召下,给小叔捐了学费。
据我父亲回忆,那天小叔跪在族里的祠堂里,面对族里的众人,一句话没说磕了几个响头。
“在干嘛呢?”从祠堂里走出来的一位本家长辈叫了我一声,我慢慢的从回忆中缓过神。
这时叔伯也看到了小叔,酸着语气说“哟!我们大学生也来看祖宗啦,都不怕丢人着哩”
小叔倚了倚墙没说什么话,看得出这几年他在老家受尽了欺负,早已木然了。
我在中间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叔伯说:“别介啊,大家都是一家人,莫说这种话,伤了一家人的情分”,又转头对小叔说了句:“别乱想,阿伯也是打个趣而已,没别的意思”。
叔伯冷冷的哼了几声,没再说下去,小叔自知人家不待见他也走了,秋风刮起,我不禁抱着手臂紧了紧衣裳,看着佝偻的背影走在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没多久就淹没在漆黑夜色中了。
这时我那年幼的儿子也早从里面走了出来,拉着我的裤子问道:“那个阿公是谁啊,怎么不来吃饭啊?”
我那本家的叔伯拉着我儿子说:“别管那废人,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受了咱乡人多少恩惠,大学毕业后去了那不知道哪里的山沟沟教书,说什么支教?一走就走了二十年,前年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病就跑回来等死了,没有老婆没有子女断子绝孙,咱们可不要学他,凄惨着哩。”
儿子拉着我裤腿问说:“爸爸咱们不能学那阿公吗?”看着儿子那天真的眼睛我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张不了嘴。
我不想在孩子的世界留下什么观念,也不想孩子会重蹈小叔的路。
我摆了摆手,拉着儿子进了祖祠,祖祠里散发的红光,保佑着后人平安幸福,走正确的路。
这时感觉光打在我的脸,我看着儿子稚嫩的面庞不禁想了他的未来,在想后人走的路是真的正确的吗?香火依旧,青烟在香炉中缓缓升起,没有答案。
没几年,听家里传来消息小叔走了,走的时候身边没有人,几天后才在他家中发现冰凉的尸体,他远房的亲戚从外地赶了回来,胡乱的办了他的后事,人一埋立个简单的碑,上面写着族宗名字,卒与哪年,告诉这个世界来过这个人就当完事了,把小叔晚年的那点不值几个钱的家当卖了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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