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时间里的哑巴

躺在时间里的哑巴

没有刻度的挂钟随意地摆动着钟摆

微弱的，咔哒咔哒

没有门窗的房间魔方般变幻着墙面

间歇性的，吱嘎吱嘎

破旧的钢丝床上扭曲着一条白色床单

像一个被丢弃在雪地上的垂死的婴儿

冷漠无助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绝望 无助

一颗药片掉入玻璃水杯中

呲

白色的粉末与水融合幻化成生动的灵魂

Judy双手捧着玻璃杯站在床边若有所思

白色的粗布长裙衬托着一头浓密的黑发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

Judy忘记自己是谁

忘记自己在哪里

只记得一个叫熙年的男子如阳光般温暖

这是熙年第三次离开

……

01

初识熙年，那是高中时代的一个午后

他的笑容温暖，如同午睡时洒满脸颊的阳光

他说，你好，我是熙年

Judy抬起头，眼前亮白，混杂着窗外耀眼的日光

揉揉朦胧的睡眼

一个略带痞气的帅气男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猝不及防的心动让Judy略显局促

我叫熙年，你呢

我，我叫清晓，你也可以叫我……Judy

看着熙年直视的目光

Judy低下头羞红了脸

和熙年相处的最初

Judy是看着熙年瞌睡的脸庞度过的

偶尔老师提问时手肘的轻轻撞击

是俩人仅有的肢体接触

渐渐地，熙年不怎么来学校

偶尔一次的出现足以让Judy心花怒放

Judy想问熙年

你去哪了

却怕这句询问打破他们之间的平和

那份安安静静的美好

高三，熙年转校离开了

没有告别

悄无声息

之后的日子里

每当午后阳光透过窗子洒满脸庞

Judy心头便一股暗涌

就这样

她结束了懵懂期的这场自己一个人的热恋

02

大学的时光鲜明而热烈

青涩的Judy已经出落得美人一样

追求者络绎不绝

最终

Judy选择了品学兼优、家境殷实的学长林

恋爱没有想象的那么浓重而刻骨铭心

他对她很好

近乎完美

Judy确信自己深爱着林

沉浸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美好爱恋里

Judy一定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

如果熙年永远不再出现

毕业前夕第一次参加面试

Judy细心打扮了一番

干练的衣着 精致的淡妆

林送的限量款手包

驾驭起来不是很娴熟的细跟凉鞋

在路上，一个陌生男子突然迎面撞过来

顺势抢走了Judy手里的包

Judy被这猝不及防的碰撞拖倒在地

束手无策的时候

一个男子从她身后飞奔而过

Judy一边懊恼自己的运气

一边抚摸脚踝来缓解摔倒带来的疼痛

你的包

Judy一抬头

正如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耀眼的阳光 帅气的脸庞 一一涌上心头

Judy

熙年

整个午后 他们呆坐在咖啡厅的一角

没有急切的追问对方的近况

没有热切的表述多年的想念

只是静静地坐着

时不时温暖的对视

周围一切静止 温馨而美好

天黑了，我送你回去

窗外的黑暗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

路边的一切都停滞了

身边的一切都静音了

只能听见两个人均匀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心跳

我到了，谢谢你，再见

转身的一刹那

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双手挽住了Judy的腰

将Judy拥入怀里

热吻，热烈而滚烫

似乎要把掩埋在心底的这股火焰如火山喷发一样宣泄而出

那一晚，Judy没有回宿舍

她把坚持要留到新婚夜晚的第一次给了这个阳光一样的男子

但是阳光注定是抓不住的

正如早起就不辞而别的熙年

03

毕业后Judy嫁给了林，过着宁静而祥和的日子

女儿乖巧可爱

Judy给女儿取名叫做Sunshine

犹如多年前午后的温暖阳光

第一次带着Sunshine去超市

Sunshine哭闹不止

Judy从周围人的脸上感受到了尴尬

急于落荒而逃

她带着Sunshine来到一个窄巷口

还我的包

巷子深处传来撕裂的喊叫声

两个男子飞奔着向Judy跑来

Judy抱紧Sunshine

一个熟悉的面孔

无数熟悉的画面

熟悉的面孔看到惊愕的Judy略显尴尬，放缓了脚步

另一个人赶紧拽着他继续狂奔

“敢报警老子宰了你”

Judy想起大学毕业前夕的那一幕

恍然大悟

是的

那个人是熙年

那个Judy深爱着的男子

泪水顺着面颊浇息了内心曾经灿烂的暖阳

那份在熙年两次不辞而别之后都未曾褪去的温暖

回家后，Judy生了一场大病，从此郁郁寡欢

04

林偷偷给Judy买了一套别墅

这是林自认为能让Judy开心起来的方式之一

尽管相处多年

林依旧不能完全明白Judy为什么不开心

一个温暖的早晨

Judy独自醒来

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把钥匙，一束鲜花

一张精致的卡片用隽秀的字体写着一串地址

这字体Judy再熟悉不过

这些年

这种字体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枕边，我去上班了，在家要好好休息

冰箱，饭菜在冰箱里，吃前要热一下

房门，下雨了，记得带伞

……

是的

是林

那个深爱着Judy的男人

傍晚，Judy简单洗漱一下便出了门

那是新建别墅群中一桩位置较偏的房子

因为林知道Judy喜欢安静的地方

房子周边有精致的花园

这一切都是Judy喜欢的样子

Judy拿出林留给他的钥匙轻轻打开房门

推开门的一刹那，却发现林躺在地上

一股鲜血正从林的腹腔向外喷涌

开窗户的声音

Judy本能寻声追去

一个男子正准备从窗户逃出

你站住

男子蹲在窗口回头望了一眼Judy

男子的眼神犀利而有温度

是熙年独有的

两个人对视那一刹那

时间凝滞

熙年一跃而出，消失在黑夜里

Judy瘫倒在空旷的大房间里

没有立刻报警 没有放声哭泣

只是觉得天旋地转

眼前一片黑暗

05

第二天，警察封锁了这幢别墅

犯罪嫌疑人入室偷窃

杀人逃逸

林死后

Judy学会了抽烟

烟瘾很大，一支接一支

Judy不再穿着职业的套装

爱上了宽大的白色粗布长裙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一张没有血色的脸

Sunshine被送到寄宿学校

Judy每日清晨出门

或站在某个巷口若有所思的吐着烟圈

或蹲坐在某个繁华的街角发呆

每日傍晚回家

靠大量安眠药入睡

一个往常一样的清晨

街上很安静

偶尔经过几辆出租车打着空车牌在寻觅下一位乘客

Judy刚刚捻息一支烟

准备起身离开去往下个路口

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在找我

Judy回过头来 看着眼前的熙年

跟我走吧

穿梭在曲折狭窄的弄堂之间

经过一群孩子的嬉笑追逐

经过散发着阳光味道的晾晒衣物

经过摇着蒲扇谈古论今的古稀老人

熙年拉着Judy的手

似乎走过了一整个人生

Judy能真实的感受到来自熙年手掌的温度

这个略带痞气的帅气男子，依旧像午后的阳光一样美好

一间间破旧的出租屋

熙年的在弄堂最深处

最安静 也最整洁

犹如熙年的脸庞纯净清澈

一张破旧的钢丝床

床头摆放一只木质柜子 表面斑驳

一只玻璃水杯

半杯清澈的白水

Judy，我很想你

嗯，我也是

Judy，我们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好

Judy从她和林的家里搬了出来

和熙年挤在狭小的出租屋

一起煮廉价的泡面

一起看发黄的旧杂志

疯狂的做爱

没有人询问或解释熙年的两次不辞而别

也没有人提起巷口的尴尬偶遇

更没有人触碰关于林的死

就像事先约定好了一条法律

谁违背

便万劫不复

06

我有一个女儿名字叫Sunshine，我们一起去看她

Sunshine，这是熙年

把他放到记忆里就好

吃过晚饭，送Sunshine回到学校

Judy和熙年漫步走回家

熙年，你想过未来的样子吗

没发生的事我从来不想

熙年，你的未来会有我吗

有，会有的

像往常一样，他们做爱

临睡前熙年会习惯性拿起床头的玻璃水杯喝下半杯白水

只是今天

苦涩的味道让熙年略微迟疑了一下

Judy背对着他

熙年微笑

一饮而尽

熙年没有再醒来

Judy从此一直醒着

熙年，你爱过我吗？

熙年，你为什么要离开？

熙年，你知道我们有一个女儿叫做Sunshine

熙年，我恨你

熙年，我爱你

07

这是熙年第三次离开她

她相信他们还会相遇

在某个街角

在某个空房间

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梦里

她像往常一样拿起玻璃水杯

水杯冰冷如同触碰着死人的身体

她躺在白色的床单上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周围

她终于可以睡了

当一觉醒来，是否还会有午后的阳光洒满面颊

是否会有一个略带痞气的帅气男子对她说

你好，我叫熙年

时钟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