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乘又见到了夏盼。
只是转角的一个擦肩,或者连擦肩都不算,他们在马路的两边,隔着人流,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枚乘逃跑了,狼狈的躲闪了。他以为躲过了夏盼的眼睛,就可以回到平静的世界。
枚乘回到家,又恢复到一副淡淡的冷漠的样子,回到房间,坐在飘窗上,看窗外阳光愈见浓烈,蝉鸣声声,周遭的一切都有种过度曝光的失真。夏盼的样子再次出现,两年了,她一点都没变,还是利落的短发、宽松的抹茶色T恤、牛仔裤、小白鞋,在夏天的街道上,像是清凉的冰淇淋,那么亮眼,那么特别。
他嘴角微微上扬一些,“看来,西藏的高原也没能改变什么”,紧接着又难过起来,“我在不在,她的生活似乎也没有改变”。
他眯着眼睛,靠在墙壁上,慵懒着,妥协着,不再抗拒记忆涌上来。
两年前的夏天
窗外没有那么聒噪,他们还是赖在学校,不肯随便离开的大四学长。那一天,是枚乘大学四年最开心的一天,他终于接到通知,他和夏盼都可以留校了。最后的大半年,他都在忙这件事,考教师资格证、做社会实践、笔试、面试……他和夏盼终于要携手走进成年人的世界了,以相互依靠的并肩战斗的姿态,他们要迈进新生活了,他要给夏盼筑一个家了。
去接夏盼的时候,买了夏盼一直想要、没舍得买的Tiffany项链,定了平时没舍得去的西餐厅,连发型都专门捯饬一番,在路上,还在想着两个人什么时候去学校选一下宿舍,还在想夏盼在橱窗看到这个项链是眼睛里闪着星星的样子……开心的像个傻子……
而夏盼是沉默的,这样的沉默太过隐匿,站在情绪制高点上的枚乘毫无察觉,一路上都滔滔不觉,一会和夏盼讲起两个人在一起三年多以来的努力、一会讲起开学以后面临的新的生活,一直到了餐厅落座才想起包里的项链。
故弄玄虚的拿出来,放到夏盼面前。
夏盼看了一眼盒子,并没有打开,甚至情绪都没有一点波动,这是和枚乘想象中不一样的。
“我不想要了”这是夏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这项链和这里的工作,我都不想要了”像是怕枚乘没听清楚一般,夏盼又说了一遍。
枚乘彻底安静下来,或者说是呆下来,始料未及地呆着、消化着。飞速的思考、小心着措辞。
“那你想要什么,我去买。今天挺开心的”
“我收到了拉萨一个国企的offer,在这里太难过了,我想去更远的地方了,枚乘”
“离开,就开心了吗?”
“也许吧”
枚乘抬起头,看着夏盼,希望能从她的表情中读出点什么,三年多,他们是最默契的,这一次,他也明白的。终于,他说“好”。这一个字,也是他对夏盼说的最后一个字。
夏盼站起来,走到枚乘身边,两个人短短拥抱,隔着冰凉的空调风,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在一起三年多,枚乘看到过夏盼被爸爸抽过耳光的脸、也见过夏盼被醉醺醺的妈妈打骂的样子,他知道夏盼有多么想逃离那个破碎不堪的家庭,他以为给夏盼一个小家、给她足够的温暖和爱就好了,他以为这一切也是夏盼希望的。原来,夏盼想要的是远方的解脱,如果这是她想要的,给她便是。
现在的枚乘,你坐在窗前,心里一阵阵抽痛是怎么回事?坚持留在学校、绕远走过她门前的街又是怎么回事?
向往自由的鸟儿,你冲破牢笼,飞向天空之后,就开心了吗?哪怕后面雷雨风暴、沙尘漫天,也不曾怀念从前吗?
渴望大海的水滴,你汇入江河,流向那片辽阔,就开心了吗?哪怕前路激石浅滩、蜿蜒颠簸,也不曾有过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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