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刘裕平定南燕,即有乘势西向关、洛之意,值卢循为乱,故其事不谐。荆、雍既平,方谋外略。恰逢后秦姚兴死,姚泓继立,诸子相杀,关中大乱,刘裕又起北伐之意。
义熙十二年二月,朝廷诏令太尉刘裕为中外大都督。加领司、豫二州刺史,以其世子刘义符为徐、兖二州刺史。刘裕欲将出兵伐秦,中外戒严,下书朝廷内外道:"吾倡大义,首自本州,克复皇祚,遂建勋烈。外夷勍(qíng强大)敌,内清奸宄(guǐ奸),皆邦人州党竭诚尽力之效也。情若风霜,义贯金石。今当奉辞西旆(pèi旗尾装饰),有事关、河,弱嗣叨蒙,复忝今授,情事缠绵,可谓深矣。顷军国务殷,刑辟未息。眷言怀之,能不多叹。其犯罪五岁以还,可一原遣。文武劳满未蒙荣转者,便随班序报。"
这日,刘裕与刘穆之在东府商议军国大事,刘裕道:“诸事皆备,卿以为何日出兵?”
刘穆之道:“太尉,万物皆全,只是尚欠一味引药,此药不到,大军不可遽发。”
刘裕奇道:“哦,何药竟有如此奇效?”
刘穆之低声道:“琅邪王”
刘裕恍然大悟,明白刘穆之言下之意为大军北伐,留下琅琊王在京,殊难预料。
次日,刘裕随带武士,剑履上殿,奏请安帝,请奉琅邪王司马德文北伐,以其义声怀远,荡平关洛,修敬山陵,安帝闻奏,大哭,拉着司马德文的手不放,道:“期期不可为之。”
司马德文知其事不可更改,脸色如常道:“祖宗陵庙不曾祭扫,至今已逾百年,德文躬逢其盛,亦何幸哉!”诏遂许之。 五月,后秦黄门侍郎尹冲率其弟尹泓前来归顺,刘裕大喜,详加询问,由是后秦种种情势尽在掌握。
八月丁巳,率大众发京师。以世子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尚书右仆射刘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九月,公次于彭城,加领徐州刺史。
八月初一,朝廷宣布大赦天下,北伐大军齐集京师,猛将如云,谋臣似雨,刘裕见之,豪气顿生,逸兴遄飞。时宁州(今云南)刺史爨(cuàn烧火做饭,此处为姓氏,当地土司)龙颜遣使献朝拜太尉刘裕,使者拜见已毕,随从捧上一锦盒,使者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一琥珀枕,通体金黄透亮,内有一小蛇,做腾飞状,使者道:“太尉,此乃宁州所献稀罕之物,百年难得,有宁神安睡之效,望太尉笑纳。”说罢,将此琥珀枕呈于刘裕面前的案几之上。
刘裕甚奇之,将其拿在手上,摩挲把玩良久。
使者又道:“此物另有一种神奇之处,乃是治伤良药,若有创伤,将其粉末略涂伤口之上,流血立止,疼痛少解。”
刘裕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将此琥珀枕摔于地上,登时将其摔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使者见之,大惊失色道:“太尉,若不喜之,小臣自当取还,另择宝物献上,如此暴殄天物,岂不可惜?”
刘裕疾言厉色道:“尔等岂不闻纣王为象箸,箕子叹其必亡,尔等欲使我为纣王乎?”
使者闻之,面色大变,口称不敢,跪倒叩头不已。
刘裕面色稍缓道:“远方之人,未服王化,我不怪罪,尔等回至宁州,转告刺史,谨守本分,保境安民,不可再以奇巧之物进献。”
使者诺诺而退。
待其走后,刘裕命人将地上摔得粉碎的琥珀枕收拾起来,碾成粉末,分赐北征将士,诸将闻之,无不感奋。刘裕以其世子刘义符为中军将军,监太尉留府事。刘穆之为左仆射,领监军、中军二府军司,入居东府,总摄内外。以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为刘穆之副手,左将军朱龄石守卫殿省,徐州刺史刘怀慎守卫京师,扬州别驾从事史张裕任留州事。刘怀慎,为刘怀肃弟,为刘裕从母弟。刘穆之内总朝政,外供军旅,决断如流,事无滞碍,一时之间,宾客盈门,求告之人,络绎不绝,性又奢豪,既好宾客,食必方丈,数十人为宴,饮馔精美,以此为常。
有人心怀妒忌,间于刘裕,刘裕临行之时便语重心长的对刘穆之道:“道和,案牍劳神,当惜此微躯,来日方长啊。”
刘穆之一听之下,便即明白何意,激动的对刘裕道:“穆之家本贫贱,难以为继。自从公以来,虽心存节俭,而朝夕所费,颇为过丰。自此以外,一毫不以负公。”
刘裕微微一笑道:“道和,言重了,我以国家之重一以委卿,何惜小费,乃忧卿过于操劳耳。”
刘穆之拜谢道:“穆之愿公早成大业。”
刘穆之告辞后,刘裕旧友徐羡之乘机进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观穆之操劳过甚,万一不虞,谁可代之?公业如此。当有所备。”
刘裕仔细看了看徐羡之道:“故此委卿为道和之副耳。”
徐羡之一揖到地道:“必不负公所托。”
八月十二日,刘裕兵发建康,遣龙骧将军王镇恶、冠军将军檀道济将步军自淮、淝向许、洛,新野太守朱超石、宁朔将军胡藩趋阳城(今河南登封),振武将军沈田子、建威将军傅弘之趋武关,建武将军沈林子、彭城内史刘遵考将水军出石门,自汴入河,以冀州刺史王仲德督前锋诸军,开巨野入河,数路大军齐发,约十万之众,兵锋直指洛阳。刘遵考,刘裕之族弟也。
行前,刘穆之召见王镇恶于积弩堂道:“公悯晋遗民,志复关洛,昔晋文王委邓艾伐蜀,终克大功,今亦委卿以伐秦之任,卿其勉之!勿辜此授。”王镇恶应声道:“我不克关中,誓不复济江而还也!若侥幸克复关洛,公不受九锡之赏,君之过也。”二人击掌为誓,相顾大笑。
王镇恶、檀道济军入秦境,所向皆捷。秦将王苟生以漆丘(今河南商丘)降镇恶,徐州刺史姚掌以项城降道济,诸屯守皆望风披靡。惟新蔡太守董遵誓死不降,檀道济率军攻城,自旦至暮,内外城克,檀道济纵军大掠,城内百姓被杀者十不存一,有兵士执董遵于檀道济马前,檀道济呵斥其道:“你本晋人,奈何抗拒王师?”
董遵面不改色道:“我大秦好儒礼佛,实乃礼仪之邦,晋室东迁,已成蛮夷,况古之王者伐国,待士以礼。君奈何行此不义之师,待国士以非礼乎?”
檀道济闻言,恼羞成怒,道:“中原腥膻日久,当好好荡涤一番。”遂杀之。
随后,檀道济进克许昌,获秦颍川太守姚垣及大将杨业。沈林子自汴入河,襄邑(今河南睢县)人董神虎聚众千余人来降。太尉刘裕任其为参军。沈林子与神虎共攻仓垣,克之,秦兖州刺史韦华降。董神虎擅还襄邑,沈林子惧其为乱,领兵袭杀之。秦东平公姚绍闻报,启奏秦主姚泓道:“晋兵已过许昌,洛阳旦暮可下,兵锋不日将西指长安,陛下当以为备。现今安定(今甘肃泾川)孤远,一旦有变,难以救援,宜迁其镇户,内实京畿,可得精兵十万,足以横行天下。虽晋、夏交侵,犹不亡国。不然,晋攻豫州,夏攻安定,将若之何?事机已至,宜在速决。”
左仆射梁喜反对道:“齐公姚恢素有威名,为岭北之人所惮,况镇人数与夏战,已与勃勃结下血海深仇,理应守死无贰。勃勃终不能越安定而远寇京畿;若无安定,虏马必至于郿县,关中当无宁日矣。今我兵足以拒晋,岂可未有忧危先自削损也。”
姚泓认为梁喜之言有理,遂从之。
姚绍出,不禁仰天长叹道:“竖子不足为谋也,我等当为晋所擒也。”
吏部郎懿横密言于姚泓道:“姚恢于广平公之难,有大功于陛下。自陛下龙飞继统,未有厚赏以酬其功。今齐公外则致之死地,内则不豫朝权,安定人自以孤危近寇,思南迁者十室而九,若姚恢拥精兵数万,鼓行而向京师,得不为社稷之忧乎!陛下宜征其还朝廷以安其心。”
姚泓自作聪明道:“姚恢若怀不逞之心,征之适所以取祸耳。”又不听从。懿横也叹了口气,摇头不语。王仲德率水军入河,将逼滑台。魏兖州刺史尉建见晋军势大,弃城而走,北渡黄河逃回魏国。
王仲德率军进入滑台,得意洋洋的对左右道:“我本欲以布帛七万匹假道于魏,孰料魏之守将弃城而去,只好为我三军征衣矣。”将士闻之,欢声雷动。
魏主拓跋嗣闻尉建不战而逃,大怒,令人执之,另遣叔孙建、公孙表率大军自河内向枋头而来,引兵渡河,来至滑台城下,晋军见魏军来势汹汹,不敢与战,紧闭城门,高悬吊桥,弯弓搭箭,防备甚严。
叔孙建命斩尉建于城下,投尸于河,对城上大呼道:“来将可是晋征虏将军王仲德?我大魏礼数不周,已斩其人,请王将军回话,因何占我城池,欺我大魏无人乎?”
王仲德在城上闻之,暗使其司马竺和之对答道:“刘太尉使王征虏自河入洛,清扫山陵,非敢为寇于魏也。魏之守将自弃滑台而去,王征虏借空城以息兵,自当西去,于晋、魏之好无碍也,何必扬旗鸣鼓以耀威乎!”
叔孙建闻言,哼了一声道:“小小司马所言,岂能为信。”
竺和之在城上听道,不进莞尔一笑道:“若安平公不信小人之言,可与我同去彭城与刘太尉面谈,以校真伪。”
王仲德闻言,不觉捂嘴暗笑,谅他叔孙建亦不敢赴彭城之约。
孰料叔孙建一口答应,连说了几声:“好,好,我便与你同去彭城,会会刘太尉,看他是何等英雄人物。”公孙表在旁一听,吓得急拉叔孙建衣袖,低声道:“公为一军统帅,万不可如此行险。” 叔孙建充耳不闻,神色如常。
竺和之见弄巧成拙,不觉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转过头看着王仲德,王仲德也是无奈苦笑,只得修书一封,说明原委,令人快马送至彭城,又命竺和之出城陪同叔孙建前往彭城。
叔孙建行前,亦令魏河内镇将于栗磾(dī黑石)筑垒于河上以备晋军,且为公孙表后援,公孙表立刻上表魏主拓跋嗣备述详情,拓跋嗣览表后,叹息道:“安平公一身皆是胆。”
十数日后,竺和之陪叔孙建来至彭城,入得府中,刘裕降阶相迎,分宾主落座后,叔孙建见刘裕身形高大,仪表堂堂,不由得赞道:“我在魏国尝闻吴儿柔弱,今见太尉,实大缪也,好似我北国儿郎。”
刘裕左右听其言语无礼,皆手按刀柄,怒目而视。
刘裕见叔孙建赤面虬髯,双目炯炯,又敢孤身犯险,知其为胆大心细之人,不可小觑,遂哈哈大笑道:“安平公所言极是,我于南人之中尚属魁伟,故忝此任,若公至我朝,当居裕之右。”
叔孙建知他相戏,不禁与刘裕相顾大笑。宾主相谈正欢之时,叔孙建忽一指竺和之,佯怒道:“我魏晋两国一向交好,因何兵戈相向,夺我滑台?”
竺和之闻言吓了一跳,不敢讲话,直瞪着刘裕,刘裕起身拜谢道:“洛阳,乃晋之旧都也,而羌虏据之;晋欲修复山陵而不得久矣。司马休之、国璠兄弟,鲁宗之父子,桓氏诸人,皆晋之叛将,而羌虏收之以为晋患,屡屡寇边。由此二者,晋将伐秦,欲假道于魏,非敢为大国之敌也。一俟(qi等待)旧都克复,便即归还滑台。望公明察,告以魏主。”
叔孙建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又诘责道:“然魏秦有婚姻之好,伐秦即伐魏,且唇亡齿寒,安知晋夺洛阳后,不北寇魏境?”
刘裕听后,微微一笑道:“昔年魏燕亦有婚姻之好,然魏灭燕。天无二日,各争雄长,若晋有余力,自会北上,魏若有心,亦必南下。今日事以今日论之,他日事自有他论,何必挂怀?”
叔孙建闻言一怔,不由得竖起大拇指,道:“太尉快人快语,真英雄也。愿日后疆场上一较高下。”
刘裕笑道:“能与安平公为敌,不枉此生。”
叔孙建又是一阵大笑。
刘裕摆下酒宴,招待贵客,二人开始闲谈,刘裕问道:“裕闻贵国大将于栗磾有勇名,善使黑槊,可于马上左右开弓,有万夫不当之勇,可真有其事?”
叔孙建甚为得意道:“我大魏似此将者何止千人。”
刘裕大为叹服,立刻亲自修书与之,拖叔孙建带去,以表仰慕之情,题曰“黑槊公麾下云云”。
叔孙建又在彭城盘桓数日,刘裕极尽地主之谊,叔孙建满意而归,将种种情事禀告魏主,极言晋人易与,拓跋嗣自是有轻晋之心,因拜于栗磾为黑槊将军,以彰其事。又令公孙表率军退回河北,监视晋军,任其西进,不复再取滑台。
冬,十月, 秦阳城、荥阳二城皆降,晋兵进至成皋。秦征南将军陈留公姚洸(姚兴子)镇守洛阳,见晋军逼近,急遣使求救于长安。秦主姚泓遣越骑校尉阎生率骑三千救之,武卫将军姚益男将步卒一万助守洛阳,又遣并州牧姚懿南屯陕津,为之声援。
宁朔将军赵玄献计于姚洸道:“今晋寇益深,人情骇动,众寡不敌,若出战不捷,则大事去矣。宜令诸戍之兵,退至金墉,固守待援。金墉不下,晋必不敢越我而西,是我不战而坐收其弊也。”
姚洸觉其有理,欲从之。
征南将军府司马姚禹觉秦国大势已去,暗与檀道济私通,欲献城以降,主簿阎恢、杨虔,皆姚禹之党,听闻赵玄之计,皆相顾失色,齐到姚洸面前劝谏道:“殿下以英武之略,受方面之任;今拥众数万,而婴城示弱,徒靡粮饷,得无为朝廷所责乎!况嗣帝新立,兄弟(指姚宣)见诛,公欲不战,岂可得乎?”
姚洸深以为然,无奈遣赵玄将兵千余守卫洛阳东南之柏谷坞,广武将军石无讳率兵三千东戍巩城。临行之时,赵玄泣谓姚洸道:“玄受三帝重恩,所守正有死耳。但明公不用忠臣之言,为奸人所误,后必悔之。”
姚洸亦拉着赵玄的手泣道:“我素知卿忠贞,然姚宣之鉴,不得不如此。卿若能固守十日,西军可至,洛阳无忧也。”
赵玄领命而去。
檀道济兵至荥阳,后秦成皋、虎牢守军皆来投降,晋军长驱直入,石无讳军至石关,见晋军势大,不敢与战,奔还洛阳。
龙骧司马毛德祖率军攻打柏谷坞,赵玄据城自守,晋军连攻九日,秦军死伤惨重,赵玄亦身受十余创。
第十日早上,旭日初升,空气凛冽,薄雾缭绕,柏谷坞下,毛德祖脱去铠甲,手持盾牌,亲率敢死之士先登,秦军经数日苦战,已伤亡殆尽,此刻再也支持不住,晋军纷纷跃上城头,毛德祖看见一老将须发皆白,血染征袍,挥舞钢刀,兀自死战不退,他大喝一声,就地一滚,一刀砍在那老将腿上,那老将应声而倒,正是赵玄,尤据地大呼杀敌。赵玄司马蹇鉴冲上前来,刷刷几刀,逼退毛德祖,抱起赵玄。赵玄声音微弱道:“我受创已重,君宜速去!” 蹇鉴泣不成声道:“将军不济,鉴去安之!”正说话间,晋军几只长矛刺来,蹇鉴躲闪不及,怀抱赵玄,与之皆死。
十月二十日,檀道济军进逼洛阳,姚禹等人逾城来奔。
十月二十二日,姚洸见洛阳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只得开城出降。
檀道济俘获秦人四千余人,左右欲尽坑之以为京观。(古代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檀道济正色道:“王师伐罪吊民,正在今日!”皆释而遣之。于是夷、夏之人感悦,归之者甚众。
阎生、姚益男等援军刚出潼关,闻洛阳已没,不敢进兵,又返回长安。
东晋朝廷闻晋军收复洛阳,朝野内外欢声雷动,安帝立刻下诏遣高密王兼司空司马恢之前赴洛阳修谒五陵,置守卫。太尉刘裕亦以冠军将军毛修之为河南、河内二郡太守,行司州事,戍守洛阳。
值此大胜之际,刘裕于彭城戏马台大会群臣。戏马台相传为西楚霸王所建,因山为台,以观战马,其台高十余,广袤百步,登台北望,山川寥廓,历历在目。刘裕兴之所至,命人准备纸笔,令群臣赋诗以志。群臣推让太尉刘裕为先,谢晦为刘裕参军,故代其赋诗一首曰:“先荡临淄秽,却清河洛尘,华阳有逸骥,桃林无伏轮。”虽为应景之作,实属一般,群下却谀辞如潮。刘裕大喜,颇有魏武横槊赋诗之感,然自觉功业过之。
平定洛阳的消息传来,留守建康的徐羡之对刘穆之道:“前锋已收复旧京,当论功行赏,刘公尤当受九锡。”
刘穆之犹豫半晌道:“此次出兵为灭国之战,虽平洛阳,长安犹在,事有反复,公不可步宣武(指桓温)后尘,贻笑天下。待长安克复,再受九锡,未为晚也。”
徐羡之冷笑了一声道:“恐君悔之晚矣。”由于他是副职,不便多说,此后就此事便不再言语。
太尉刘裕在彭城久不闻朝廷为九锡之命,心下烦躁,又不便明说,谢晦看在眼中,心下雪亮,献计道:“公久离中枢,恐词不达意,当遣人归京,明述北伐大义。”刘裕从之,立遣左长史王弘还建康。行前,谢晦对王弘道:“刘公克复旧都,此功旷古少有,当受九锡,君还京后应明述此意。”王弘为司徒王珣之子,是何等聪明之人,已知晋宋禅代终不能免,早有从龙之意,是故满口答应。
王弘回到建康,以太尉亲临之尊,会见刘穆之,一见面便责之道:“道和,刘公有如此大功,奈何朝廷不为九锡之命(锡,在古代通“赐”字。九种皇帝特赐用物分别是: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jùchàng香酒))?”
刘穆之一听此言,大惊失色,自认为刘裕心腹,万事皆与其商量,而如此大事,事前竟无片言只语,径直派新晋之人回朝苛责,殊不念往日功劳,一念至此,加之操劳过度,刘穆之由是愧惧发病,徐羡之暂代朝政。
十二月二十九日,朝廷终于下诏以刘裕为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封十郡为宋公,备九锡之礼,位在诸侯王上,领征西将军、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刘裕坚辞不受。
祸不单行,福有双至,西秦王乞伏炽磐见晋军势大,后秦将灭,为求自保,千里迢迢遣使前来,拜见太尉刘裕,求夹击秦国,效力晋国。刘裕大喜,立刻上表拜乞伏炽磐为平西将军、河南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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